日照我最早知晓的地方散文

时间:2021-04-22 16:53:32 散文 我要投稿

日照我最早知晓的地方散文

  前些时我去山东省日照市旅游了几天,目之所及感到十分震惊,以前在黑龙江兵团时接触过很多日照人,只听说日照是一个很不起眼的穷县,而如今的日照却是宽敞的马路,川流不息的汽车,多个美丽的海边广场,加上花前月下一个个时髦帅气靓丽的姑娘小伙儿们——日照已完全是一座新兴的现代化城市了。

日照我最早知晓的地方散文

  44年前的1970年3月,当时作为北京知青,我还在黑龙江省富锦县兵团一个团的武装连,当时正是我国与苏修(前苏联)关系紧张时期,正处于“提高警惕,准备打仗”的关口。命运却第一次关顾了我,我父亲本来是“小业主”,我的出身却被认为是“资本家”,上山下乡之际,我竟被阴差阳错地分配到了团部的武装连。

  武装连的武器并不先进,却一人发了一条枪,50发子弹。作为战士,我背的是一支43式步骑枪,就是拉枪栓的那种一次压五发子弹的步枪,枪身上的枪号是3946。正副排长及正副班长发的都是43式铁把冲锋枪。

  由于刚刚中苏珍宝岛事件不久,中苏发生大规模武装冲突的可能性是极大的。也正是基于此,我们这些不到20岁的满怀着青春理想的青年男女,也就都做好了为保卫祖国而英勇献身的准备。所以,1969年秋至1970年春,我们武装连进行了严格的军事训练——在零下20多度的严寒下,我们每天在雪地里进行队列、射击、投弹、刺杀等的严格训练。直至天暖和后,武装连就分为大小工,担当起了整个团部的基建任务。

  此外,由于武装连人手一枪,我们也就担当起了团里看押犯人的任务。我们武装连在团部的`北边,于是就在我们集体宿舍的中部北侧腾出一间屋子,作为羁押犯人的处所,屋外设一个岗哨。白天是上下午各设一岗,负责押着犯人到全连各处去干杂活儿,晚上就一小时一换地在屋外站岗。大约全连是3天轮遍一次。

  有一天,团部保卫部门送来两个“犯人”,一个个子不高,瘦小枯干的,但显得很精干。一个中上等个子,身体浑圆宽厚,长着一张菱角鲜明的四方脸,一双眼睛透出一股咄咄逼人桀骜不驯的目光。他俩就是日照人。我心里管那个壮的叫大汉,瘦的叫瘦子,瘦的我忘了姓什么,壮的姓孙,28岁。团部来人介绍说,此二人是盲流,曾送回日照,却又跑了回来,因为国际形势紧张,所以让武装连看押。

  我当时才刚刚17岁,不懂什么是盲流,别人告诉我,盲流就是没有当地户口,从外地来此投亲靠友的,说白了,就是因为当地太穷,来东北吃顿饱饭而已。以今天的眼光看,当时我们团对他们实在是不友好,竟把他们当做了坏分子羁押起来。其实,他们就是如今的农民工而已。

  当时的“犯人”也就他们两个,起先我轮到过两个白天的半天站岗,用枪押着他们到连队北边的猪号去让他们劈柴,烧猪食。他俩干活儿绝对是一把好手,尤其是那个“孙大汉”,抡起两手拿的大斧子就像拿着个玩具,每劈下一斧嘴里还用力吼一声“嗨”,斧到之处,所有的树桩都变成了劈柴。

  那时候的兵团是很不尊重人权的,他们二人被戴上了手铐和脚镣,手铐只有在他们干活儿的时候才给摘下来,而脚镣现在只有判了死刑的人才给戴。由于我看押他们觉得无聊,便与他们攀谈了起来。聊天中我知晓,他们都是日照县纯粹的农民,兄弟姐妹都是好几个,在家只有一年到头的在村里集体出工,年底才可分到少得可怜的收入。由于1959年山东省组织了一批支边青年到东北的农场,所以他们才不远几千里从日照县来投奔他们的当家子哥哥。在团里,他们替人割豆子、掰棒子、脱坯盖房、到草甸子里打草,专干最苦最累的活儿,可团里还是不能容忍他们,把他们当做坏人看押起来。

  我记得,那时的犯人一顿饭就给一碗菜、两个馒头,其实他们干那么重的活儿,根本就不够。于是我就在我当班的时候用棉大衣偷偷给他们揣去几个馒头,看看左右无人,他们都是三下五除二转瞬就下肚了。看到此,我的心里总觉得不好受。

  一次,“孙大汉”撩起他的脚镣让我看,我看到,脚镣的铁圈已经把他的脚腕子磨破了,加之大冬天的,又疼又冰,很不好受。虽然铁圈上已经缠绕了一层旧衣,但他还是想多缠绕几层,以减少痛苦。于是我下次站岗时帮他们找了两件破衣服,并打开脚镣的锁,让他们把破衣服撕开缠在铁圈内。看到他们感谢的表情,我的心里一阵酸涩。

  一日,赶上我站凌晨3点到4点的岗,由于宿舍走廊东西长五六十米,南北长十来米,早春天气十分寒冷,我伸头向羁押室看看,羁押室东边半边屋子是个上下床,他们睡在靠东南的一边,于是我就在走廊里东西来回的走动起来,这样脚不会冻僵。一小时后换岗的换了我,我回屋后,刚钻进被窝要继续睡觉,突然带班的王班长推门进来,他急切地问我:“犯人跑了,你知道吗?”

  我一听,脑子“嗡”地一声,顿时懵了,忙穿衣起来,迅速跑到羁押室一看,立刻就愣了。只见两副手铐脚镣被随便地扔在地上,手铐大概是用钉子拨开的,脚镣铁圈上原来缠绕着的破衣服全部拆掉,由于原来为避免磨伤而缠得挺厚,一拿去破衣服,整个铁圈就显得很松快了,犯人正好像脱掉鞋子一样把双脚褪了出来。北窗的一块玻璃被起了下来,那是他们早已经弄好、又虚搁在那里的,竟然谁也没有发觉。“犯人”们是顺着这里钻出去逃走了。他们这真可算是“智能谋”了吧。

  我的脑子完全成了一片空白,既气又怕。

  连长、指导员马上来到连里,迅速向团里汇报,团里马上做出指示,迅速出击,进行抓捕。于是汽车连马上派来几辆大卡车,我们连的五个排迅速坐上卡车,朝着他们可能去的亲朋好友处四处搜寻起来。

  说实话,当时没把我的肺气炸了,我百思而不得其解,明明我是冒着阶级立场不分明,同情坏分子的罪名力所能及地帮助了他们,而他们却偏偏利用了我的好心和善良,在我站岗的时候逃之夭夭,把我陷于万劫不复的困境。说实话,追捕的时候我如果要是见到他们,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开枪的,那时是可以开枪的,他们肯定是凶多吉少。因为在此后不久举行的实弹打靶中,我3枪打了29环。

  经过几天的在大卡车上又冷又饿的劳顿之后,我们始终未获得一丝那两个“犯人”的消息,后来团里来了指示:“鉴于他们就是两个盲流,危害性不大,此事就此结束吧,但一定要吸取教训,决不能再犯!”

  说实话,此事出了以后,我“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因为别人即便是不说什么,作为我也深感自惭。武装连完全是按着军队的管理要求的,在当时,那两个“犯人”终究是在我的枪下逃跑的。

  44年过去,弹指一挥间,真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俩。也许他们去了远离团部几十里、百十里的农业连队,也许他们早已回归了日照故里。我为他们庆幸,当年他们竟然躲过了那许多喷着无知怒火枪口的追杀,如果真被谁打中,那对他们乃至他们的家都是悲剧;当时未曾相遇,对于我来说,也免去了当我完全明白道理过后,会一生都被心中的内疚折磨的过程。

  想来“孙大汉”和瘦子的儿女也应该40挂零了,孙子也起码十五六岁了,如今的他们以及他们的儿孙早已跳出了那个扭曲和苦难的年代,不管如今他们在哪里,一定都在全新的环境中,幸福地安度着晚年。

  我想,一定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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