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不到苹果的香散文

时间:2021-04-17 19:00:31 散文 我要投稿

我闻不到苹果的香散文

  起初我也以为有问题的不是苹果,是嗅苹果的人。接纳新事物的热情衰减后,就会染上怀旧的毛病,看什么都是今不如昔。

我闻不到苹果的香散文

  “现在的苹果怎么不如小时候吃的香啊?”我拿这个问题试探过不少同龄人,很少有谁否认这感觉的存在,对于原因的认定却各有说法——这只是一种错觉,纯主观感受;或者,那时水果贫乏,吃什么都觉得香。

  我差点被说服,记忆常会美化一些东西,甚至会黑白颠倒地欺骗自己。我不再纠结这个虚无的疑点。管它香不香,每天还是会吃一两个苹果。我需要从它体内摄取有益健康的维生素,或者说,需要这种心理暗示——我每天都在进食天然维生素。

  进入夏季,本地的一些瓜果也陆续上市,一板车一板车地摊在菜市场门口。我掂起淡黄色的梨瓜(学名香瓜)送到鼻子底下,却闻不到熟悉的浓香,也没苍蝇跟着飞舞。瓜贩赌咒发誓地说保证好吃,我还是丢了回去。

  在南方,苹果属外来水果,小时候所见甚少。好梨瓜该是什么样,估计到七老八十我也能记得清清楚楚。顶部因自然成熟而崩开细细的裂纹,不用送到鼻子下,隔着一两米远,鼻子就会被它的甜香勾引,就像是被一根粗大的绳子牵着。

  三十多年前梨瓜的香味,确实像绳索那么有形而有力。我们都不用仔细查看瓜体色泽,单凭气味和蜜蜂、苍蝇对它的兴趣就能判断出成熟度和含糖量。

  有了梨瓜的提示,三十年前苹果的体香也逼真地浮现在鼻子前的空气里。比梨瓜的要淡,要柔和,也更细腻,清新并有着上扬的飘逸感,很容易转化成一种积极向上的迷幻感——对未来和甜蜜生活的殷殷期待。

  也记起了那时吃苹果的流程。先抟在掌心把玩,不是玩几分钟,有时要玩一两天,睡觉时藏被窝里,上学时搁兜里,一有空就掏出来撅着唇嗅它的气味,也用这气味馋没苹果的人。把玩够了,才往贴着胸口擦两下灰,送到嘴边连皮一起咬,咔哧一声,被果皮包裹的含着许多汁液的清香迸溅得满脸都是,却舍不得擦,脸笑得像只大红苹果。

  我一根筋地追寻苹果的香味时,有专家在媒体上提醒,吃苹果一定要削皮,否则有蜡中毒的危险。苹果采摘后,出于长期保存和保鲜的考虑,会在果皮上涂上一层蜡,一般涂食用蜡——从螃蟹、贝壳等甲壳类动物中提取的壳聚糖物质,对人体基本无害;现今很多商贩为节约成本用的是工业蜡,含汞和铅,会危害健康。

  在皮肤上裹一层厚厚的蜡,阻止水分从毛孔中流失,体香自然也就散发不出来吧。

  想起某年在南戴河附近的乡间散步,路过大片的苹果园,想拍几幅祖国新貌风格的硕果累累的照片,却见每个苹果都被黄色纸袋包裹着,像是一群躲在绿叶间的蒙面小偷,很煞风景。

  苹果套袋技术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从国外引进,先在胶东等地试用,后来逐渐推广,对预防病虫害、防止鸟类啄食果实以及减少农药污染有一定作用。只是,果体长期密封在窄小的暗室里,是否也会抑制香味的合成和挥发呢?

  关于现在的苹果不如从前的香,我的一位学生物的博士朋友还有更本质的分析。三十年多前市场经济还没大面积推广,瓜果基本是自然成熟,定时采摘。不像现在,为了产量更大,口感更甜,种植周期更短,利润更高,生长方式和周期都被打乱,加上膨大剂、甜蜜素等各种添加剂的使用,即便是同一品种,口感及气味都与过去不同了。

  我正有此感,现在的瓜果,个头大了,糖分足了,就是香味不如过去浓郁。

  问题是,香味对于瓜果而言真有我强调的`那么重要吗?

  科学实验的结论:苹果的气味主要由两种物质构成,一种是苹果进行无氧呼吸产生的乙醇;一种是苹果在成熟的情况下产生的乙烯。乙烯是一种无色稍有气味的气体,乙醇则有特殊香味。苹果的香味应该是以乙醇为主,其他酯类、醛类为辅。

  博士朋友说,香气是苹果成熟的标志,还可以用来催熟其他水果。把一颗熟透的苹果放在一箱猕猴桃里,一夜之间,七成熟的猕猴桃就能变成十成熟。很多果贩子在利用这种技术,生的摘下来,上市前在运输途中催熟。

  以前还听说医生给失眠的老人开处方——晚上睡觉前放几个苹果在床头柜,能有效改善睡眠。

  和朋友们讨论苹果体香的问题时,不可避免扯到更多类似的事:现在的大米不如过去的香,鸡蛋不如过去的香,大棚蔬菜不如过去的香,鸡鸭鱼肉不如过去的香。某同事甚至说他一个亲戚常年吃素,原因仅仅在于他是养猪的,了解一头猪的成长过程要打多少抗生素,服用多少瘦肉精和催长素,“现在的猪肉不是香不香、好吃不好吃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吃的问题。”他表情绝望地说。

  我所在的城市,有几家名称各异的特供猪肉店,价格是普通猪肉的三四倍,号称绿色环保肉。买回来烹制,蒸腾出熟悉的肉香,再细细品嚼,其实就是小时候吃的最普通的土猪肉。那时一头猪要出栏一般要一年多时间,吃的也都是有机食料:剩饭剩菜、米糠、红薯藤之类。有的地方还实行放养,猪的食谱更丰富,肉质也就更加鲜美。

  从苹果到猪肉,我们的不满似乎奔跑得有点远了。

  起初我以为这些不满也属中国特色,见多识广的博士朋友把问题一分为二,在食品安全方面,中国特色自然更鲜明些;而食品生产的工业化,其实是个全球性现象。在一些法制健全的发达国家,人们也不一定能嗅到苹果的迷人体香。

  “人口的增长和农耕土地的减少迫使人类不断提高食材生产的效率,如果瓜果都按照野生的状态低效地生长,人类早饿死了。”博士朋友的潜台词很明显,在产量和营养价值面前,对香味的偏执显得有点文艺化了。

  她甚至并不反对转基因。在她看来,只要科学规范地使用,这和传统的杂交技术也没有太大区别。“你以为我们现在吃的稻米和春秋战国时期是一个品种吗?两千多年来,稻种不知改良换代了多少次,可能比朝代的更迭次数还多呢。”

  我的文艺化的念旧情绪被她的科学论证瓦解了,同时也想起一个基于科学精神的命题。由不同食物分子喂养的人类还是不是同一种人类呢?

  一个教了半辈子小学的朋友常抱怨:“现在的孩子简直是玻璃做的,一碰就碎。上体育课跑步摔一跤,大腿骨折;课间和同学推搡时跌倒,手臂骨折。考试没考好老师批评两句,回家就从十楼跳了下去……我们以前哪有这么脆弱,一天不摔几跤还算男孩子吗?被一伙人摁倒在地乱拳暴打,站起来拍拍灰照样去上课……”

  这一茬玻璃身的产生,能说和食材的品质与食谱的结构没关系?心智的脆弱除了与教育环境、家风之类的社会化因素相因果,难道就不存在与饮食相关的生物性原由?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食物毕竟是水土的重要组成部分。

  现在的读书人,看《红楼梦》里的人情世故还有点熟悉与亲切,读唐诗宋词的豪迈与悲切就觉得有点疏远,因此把那业已疏远的情志归结于文化的浪漫。至于《诗经》里的草木之美、民风之美和《楚辞》里的烈士情怀,就觉得有点夸张和云深不知处了。别的不说,单是“香草”意象的频频使用就令人一头雾水,用香草比喻美人尚可想象,香草和君子的操守之间有着怎样的款曲勾连,则是现代人颇难意会的——我们距香草之香和美德之香都太远了。

  自古至今,汉族人文化基因的演变,是否和粮食基因的改写有着某种神秘的关联呢?

  这肯定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但肯定没人愿埋下头来钻研,不仅仅因所跨学科门类太多、跨界幅度太大,还因为这种基因的改写还在加速度进行。

  一切早已发生,一切都不可阻挡,一切也难以预测。

  我们很难站在某个点上判断一根线的走向,所以姑且放下对与错的判断。不管是否情愿,我们已然被带入这样的年代,仅靠对某种水果气味的印象,就能区分几代人。

  博士朋友生于1985年,她有食物记忆时,苹果已渐渐不怎么香了。我想,她对于相关问题看法的客观,一方面源于科学的精神,一方面是因为缺少清晰的参照。

  关于苹果不香的问题,我也叨扰过一些更年轻的朋友——九零后和零零后,他们大多听不懂我的问题。“你说的香到底是指什么?你不咬苹果自己会散发出味道来?”“我觉得现在的苹果挺好吃啊,好吃不就是香的吗?不好吃你买贵点的。”才仅仅隔了三四十年,许多事情就便得如此没有共识。

  多么令人感慨呀,如果“我闻不到苹果的香”的句子里饱含的是怀旧之憾,那么“我不知道苹果的香”呢?

  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崭新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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