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说海子散文

时间:2021-04-12 16:15:54 散文 我要投稿

春暖花开说海子散文

  春暖花开,这个词一听起来就是美好的,更何况现在正当其时呢?谁家的窗台上没养着几盆花?即使没有,我们也是要出门的呀!不管人事如何变化,自然的季候和植物的反应都是一样的。你看,邻居家的院墙、路边的花圃、菜园子的篱笆上,“百般红紫斗芳菲”,哪儿不是鲜花簇簇!更不用说,你行走在田野里、山岗上、树林中,下脚都得捺着小心,因为保不定你这一脚下去,那些可人的小东西就此爬不起来了。繁花满眼,你的心里也会跟着漾起无限温柔,脸上的皮肤舒展开来,说话的声音也轻了,你是不是忽然想做诗?

春暖花开说海子散文

  春天真是适合写诗的季节,大自然处处是画意悦目,而我们人人也都有诗情在心,可惜我们不是个个都有诗才的。这真是大煞风景的话!我应该说你锦心绣口、三步成诗的。不幸的是,古往今来,无数诗人逸兴遄飞,挥毫吟咏,流传下来、人们称赏的也就那么数十、几百首,你真能确定有十之一二?不过没有关系,吟咏的人在乎的不是千古流芳,而是当时吟咏的畅快感。甚至挤不出来一句像样的人话也不用着急,古人、今人尽有现成的好诗供我们借用、模仿和欣赏。你看,打开网页,进入微博、微信,“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是铺天盖地吗?好句子、好心情当然是可以分享的,海子的诗,这句话大概是流传得最广泛的吧?

  我又不禁说起海子,我很好奇他当时写这首诗时的情绪、感受。这首诗似乎很明亮欢快,但为什么两个半月后发生那样的事呢?海子在大部分诗中都显得比较压抑、纠结、苦闷,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却是少见的一首色彩明快的短诗,但是这种“明快”恐怕也只是那些引用者从字面上所见到的或者自己心中所期望的而已,未必符合海子当时真实的心境。事实上,即便在这首诗中,海子也是纠结的,他的这一抹亮色也是十分勉强的,它仍然难掩海子内心的渴望和自身的孱弱之间的矛盾。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为什么不从现在起?因为现在的我仍然没有获得幸福,或者说,不仅过去,我当前也仍旧是不幸福的。既然如此,我凭什么可以确信“从明天起”我可以“做一个幸福的人”呢?有什么迹象表明这一点呢?事实上没有,这只是我的一个决定。可是,“幸福的人”岂是我想做就做的?况且,什么是幸福呢?是“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吗?海子应该是以此来诠释他的幸福。天马行空,独往独来,在海子的其它诗中,马是一种孤独的、近乎完美的意象,它是理想的象征,这里的“喂马”不如解读为培育信仰、坚持梦想,这是一个人活着的依据,也是人之为人的意义所在;那么,为什么要“劈柴”呢?为了生火,取暖、做饭,获得温饱,这是一个人活着的必需;“周游世界”干什么?欣赏不一样的风景,了解他人的生存状况,体验另一类的生活,放纵渴望自由的心灵,换言之,周游世界是一种对既有生存状况和精神状态的突破,海子认识到,没有这种自由和开放性,身体和精神遭受禁锢,也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幸福”。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和前面一样,“关心粮食和蔬菜”(请注意:仅仅是“关心”而不是“种植”或“取得”)、“有一所房子”(同样,请注意“有”---这只是一个结果,不是过程),这句诗的前半部分还是在说普通人衣食住行的世俗生活,并无特异之处。但是接下来的“面朝大海”到底说的是房子还是人呢?有点含糊,但从诗的最后一句来看,“面朝大海”的应该是“我”而不是“房子”,“大海”象征着复杂、变幻着的生活;“春暖花开”一年一度,那么其它三季是不是我想要的呢?它们包不包括在我的“幸福”之内?同样是在最末那句中,“我只愿”说明其它的季节不是“我”所期望的。“从明天起”,那么“我”过去和当前关心的是什么呢?我为什么没有关心这里所说的东西呢?其实,不是“我”不想关心这些东西,而是“我”无法关心。海子生活的早期处于国家严重的动乱,所有人关心的都是政治,政治关乎每个人的生死;动乱过后,国家一片狼藉,人们还处于观望与怀疑之中,作为苦难的经历者和法学、哲学的研究者,海子是矛盾的、迷茫的,他对于自身社会角色的定位并不十分明确,他希望摆脱过去,摆脱那些假大空、不切实际的东西,他希望实现个人价值、获得个人幸福,“从明天起”,就是为了与过去和现在划清界线。可以说,在物质的投机和社会的适应方面,海子比同时代的其他人要天真一点、迟钝一些、能力稍逊,实际上,当时的社会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回暖”,也已经可以见到部分“花开”,只是海子还没有从过去的阴影和政治的迷雾当中走出来。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这里的“亲人”是指哪些人?“我”以前和每一个亲人通信了吗?“我”体会到“幸福”了吗?不然“我”拿什么“告诉他们”?“幸福”为什么是“闪电”这种短暂而具有毁灭性力量的东西?和人通信的目的无非是进行沟通与交流,这句话实际表明海子渴望得到“亲人”甚至“每一个人”的普遍理解,它反映了海子内心的孤寂,他渴望突破自闭和有意的隔离,渴望得到理解;“幸福”是用来享受,而不是用来诉说的,“我”有必要将它“告诉每一个人”吗?他们对“我”也有着期待吗?在这里,海子仅仅把自己当成了“幸福”的传声筒,而他对“幸福”的来临与否是没有信心的,他还没体验到也不确定“幸福”究竟是什么,所以他并不能直接说出“幸福”,而要等待可遇而不可求的“幸福的闪电”来告诉他。而即使幸福来临,它也是以闪电的形式出现,“我”则未必有勇气接受、有能力把握,“我”只能把它传递给我的信息再传播出去,可以说,“我”只是一个福音的传播者,并不是幸福的享受者。

  正因为“我”对幸福没把握,所以我需要“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个温暖的名字”以增强信心,这就像普通人给自己的儿女取名字寄予希望一样,这是表达愿景的一种世俗方式。但是,河流也好,山脉也好,与“我的幸福”实际有什么相干?在普通人那里,它们其实就是在生活中不得不经历的困难与险阻,给它们“取个温暖的名字”无助于解决任何问题,这说到底是一种自我麻醉与欺骗,可以说,海子实际并不知道如何获致幸福,他想要采取的方式依然是十分幼稚甚至可以说是愚昧的。“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从这句看,海子似乎知道,普通人世俗的幸福无非是“事业、爱情双丰收”,所以即使是面对不相干的的“陌生人”,他也以此来祝福他们。但“尘世”一词十分可疑,你们的幸福在尘世兑现,那么我的呢?对于自己的`幸福,他却说“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为什么是只愿呢?我不要那些普通人眼中的幸福吗?不是,为你们所作的祈愿都兑现了,我也就别无所求了。“我”是福音的传递者,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是幸福的缔造者(至少海子自己是这样想的,因为他给河山重新命名),但“我”不居功,我仍然要面对芸芸众生,始终心怀仁爱,传递温暖(面朝大海),让万物得以纵情绽放它们的精彩(春暖花开)。

  在这里,海子可能自认已经超越“尘世”了,他不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了神祗或者圣人了,像孔子所赞同的曾皙“风乎舞雩,咏而归”一样,他说自己的理想在天下无事挂怀之乐(春暖花开),他也因此不经意地推翻了自己在诗中前面所作的所有铺垫---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关心粮食和蔬菜、拥有一所房子、与亲人通信等相对“狭隘”的、获取幸福的世俗行为。因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本来是有前提的,即“从明天起”,“我”让诗中前面所说的、打算要做的所有事情都得以实现,而在这里,海子实际在说:“我只要肚子饱的感觉,但我不用吃任何东西,仅仅看着自己画的饼或者眼睁睁看着别人吃肉喝汤就行。”这不是很荒谬吗?难道海子想要的就是这样一种幻觉?诗,固然是从胡说起,但诗并不止于胡说。作为一个正常的“人”,如果他想要肚子饱,那么他必须获得食物,因此,他需要依据自身条件、看招聘启事、应试、获得工作,然后努力劳动,进而挣到面包、填饱肚子,达成自己的愿望。甚至“不走寻常路”,去偷、去抢,也不失为一种可行途径,但海子在诗中提供了这样一个途径吗?没有,他只是画了几张饼,后来又把它们从纸上擦掉,他这是要到天堂与虚无中去求“我的幸福”的节奏啊!

  总之,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中,海子表达的只是一种愿景,并非事实,而这种愿景,也不是他自信或者有能力实现的。他渴望摆脱过去和现在生活的种种无意义与狭隘,实现个人幸福,还要超越个人幸福、惠及他人,他的理想过于高远,却缺乏相应的能力和切实可行的方案。海子是天真的,也是矛盾的,他通过自我期许和施压把自己拔高到神圣的地步,他最终也必定从梦想的云端上摔到现实的尘埃中来,直至粉身碎骨。在我看来,他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并不是一首真正有力量的作品,它只是一连串对自己和他人的空头许诺,因为,一切都必须“从明天起”,而“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海子实际上永远也兑现不了他的决定和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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