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四弟散文

时间:2021-06-21 08:47:55 散文 我要投稿

我亲爱的四弟散文

  我想写四弟已经很久了,可每次提笔就心乱如麻,林林总总那么多的事就像听到了集结号齐齐涌上笔端,让我无从选择,几次都是只字未落便放弃了。

我亲爱的四弟散文

  四弟是我最小的弟弟,今年也四十有余了,小时一直是爸妈掌上明珠,亦是哥哥们的专宠对像。在过去那样的年代,应该说他从小生活在蜜罐里,一直随爸妈悠哉游哉过着小少爷般的优裕生活。

  我常说四弟是苦命之人,是指他结婚成家以后。

  他的妻子是他中专同学。学校座落在风景秀丽的凤凰湖畔,星期天两人总是悄悄荡舟湖上,粼粼碧波,柔柔清风,滋润着两颗年轻的心。他们坠入爱河,展望前方一片灿灿金光,路是彩云铺就,桥是彩虹搭成,生活像安徒生的童话一般美丽。谁都没有想到:这俩当年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却成了一对苦命鸳鸯,在步入婚姻圣殿不久,死神就破门而入,与他们扯扯拽拽开始了一场以生命为注的艰苦的拔河比赛。

  四弟妹是个高挑漂亮又文静的姑娘,在四弟突然宣布要结婚前,我从没见过她,也从没听说四弟在谈恋爱,好像也没想过四弟已到了谈婚论嫁年龄,感觉上他一直都是个长不大的小弟弟。有时他和嫂子们玩笑似地谈论女人,都是当真不当假的。可当他带着未来的弟妹一脸自豪又略带羞涩地出现在家人面前时,我还是吃了一惊,这才感到四弟确实长大了。

  一九八六年夏天,两人背上照相机到北京玩了十多天,算是旅行结婚了。婚后他们随父母一同生活,住在爸妈小楼的二楼上,日子过得轻松快乐又省心。两人干的都是旱涝保收的工作,又有爸妈雄厚的工资为后盾,生活无忧无虑。四弟在市再生资源回收公司做业务员,四弟妹在市果品公司当保管员,都是国营企业。在过去,进了那样的单位,就是进了保险箱,此生就算交给了国家,生老病死都有依靠。

  四弟妹是个从不计较小事小非的人,和公婆关系相处甚恰。尽管妈那当惯妇女干部的脾气有些大大咧咧,说话就是命令,办事雷厉风行,可婆媳俩却从未红过脸,更没拌过嘴。无论妈说什么,四弟妹总是一脸无辜地笑笑,一言不发。

  一年后,四弟妹生了一个黑黑胖胖的小子。红红火火的小日子锦上添花,小俩口高兴,老俩口也乐的合不拢嘴,喜庆之家喜事多啊,那座小楼上就一天到晚笑语盈门。

  像晴天里突然飘来朵黑云,孩子半岁时,他们遇到了麻烦。

  休完产假的四弟妹满脸幸福地回到单位,一如继往地出货入货,和每个同事习惯地说说笑笑。可身体的感觉却不同以往了,开始以为只是产后体虚,在家歇久了刚上班有点不适应,没当回事。渐渐就四肢无力,继之头晕眼花,低烧不退,脸上和手上也莫明其妙地起了许多红色斑块。到市医院检查,结论是红斑狼疮,一种发病于青年妇女身上的不治之症。其真正起因至今尚未弄明,似乎是血液遭到一种遗传突变基因的侵袭,造成免疫系统不可修复的缺陷。据说本地患此病者多人,均在两到三年内不治身亡。

  这于小俩口和所有亲人都无异于是个晴天霹雳。四弟懵了。

  那座漂亮的小楼里再没了笑语欢声,代之的是一片愁云惨雾和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声。

  对四弟妹的病市医院早已宣判了死刑,专家们两手一摊,说:“得此病的妇女甚多,我们却束手无策,此病目前倘属不治之症,你就是上北京去上海,那些有名的大医院也无能为力。挨着吧,如果她命好,能活到医学发展进步的那一天,或许有救,可是目前……”专家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惋惜的叹气唉声。

  绝望的四弟一个人跑到湖边,呆呆地望着那碧波荡漾的湖水发愁,少年不识愁滋味的他第一次识尽了愁滋味。就在前不久,两人还抱着胖胖的孩子在此荡舟,小船儿摇摇,水波儿荡荡,他还用相机给她们娘俩留下那幸福的一霎,这一切幌忽就在昨日。可如今物是人非,那样美好幸福的时光竟然要成永久的回忆。

  想着,四弟不觉双泪滚滚,终至痛哭失声。不知哭了多久,当他抬起头时,红红的日头已沉入湖对岸那一抹深灰色的林带,幽暗的湖面上落下成群在此过夜的水鸟,一对对相依相随,亲亲爱爱的样子让人嫉妒。他记起小时候看过的一本画书《哭有什么用?》,是啊,哭有什么用?事到临头,还得靠自己努力才成,医生不是上帝,本地医院没办法不一定别的医院也没法子。死神虽说是最终不可战胜,与他斗,和他争,至少不能让他如此畅快地得逞,让他轻易把自己的爱人,把自己的幸福从怀中夺走!他撩起冰凉的湖水洗了把脸,他不想让家人看到他的软弱。回家即把自己要带妻子去外地求医的想法告诉了父母。爸妈都支持,说:“有一份希望咱都得尽百份努力去争取,绝不能光听大夫的在家坐吃等死!”

  从此四弟开始四处搜罗这方面的信息,报纸、刊物、电视、广播,以及街道电杆上和公厕墙壁上的小广告他都认真去看。后来听说上海有家医院专治此病,四弟像看到了救星,和爸妈商量后决定前往求医。

  一九八七年第一场雪降临之前,他带上病重的爱人,乘火车南下上海。旅途的艰辛自不必说,令四弟高兴的是那医院对此病是敢拍胸脯的。满怀希望地住下,一天两天,一月两月,花光了身上所带的父母的积蓄,哥哥们的赞助和单位的借款,四弟妹的病却是日渐沉重。大夫说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再坚持一个时期,病肯定会好。于是打电报向家人和单位再度求援。为节省开支,四弟买了煤油炉在医院的走廊上埋锅做饭,他从市场上买回最便宜的原料,粗制滥造地吃下,却从伙房里给妻子买回她最喜欢吃的鸡鸭鱼肉。好在那医院管理不太严格,医生护士感动于他对爱人的一片挚情,都睁只眼闭只眼装没看见。夜里,四弟就盖件旧羽绒服拳卧在爱人的病床旁一张租来的躺椅上,像个虾米那样一呆就是半年。

  那年春节,为省些路费他们是在医院渡过的。除夕,听着外面连成一片的爆竹声和其他病房电视里传来的春节晚会的欢声笑语,想着刚刚蹒跚学步的儿子和望眼欲穿的亲人,两个人都背着对方默默流下眼泪。为让妻子能按老家的习俗吃上新年的饺子,天一亮四弟就挟起饭盒一路打听,跑了好几条街才在一条小里弄里找到一家“北方饺子馆”。那小老板也是山东人,佳节千里逢老乡,就有无限的亲切,听了四弟的遭遇很是同情,特特按四弟的`要求调制馅料,擀了飞薄的面皮,精心捏成一个个手指肚大小的水饺,煮熟,装入饭盒,又用塑料袋一层层套好,这才交给四弟,钱却死活不收。四弟满怀感激,把饭盒揣进怀里,一路小跑着回到医院。当他高兴地用筷子夹着喂给妻子时,饺子还滚烫。妻子闻着那富于家乡风味的猪肉韭菜的鲜香时,轻轻咬了半口,就再也忍不住呜咽失声。

  半年多异乡求医的艰苦生活,使本来潇洒倜傥的四弟憔悴的不成样子,连背也有些驼了。这期间,四弟妹的病不仅无丝毫转机,在那些医生过量激素的虎狼之药下,苗条的身体雍肿得像个大相扑,而且双腿不能站立,只能仗拐而行。在那个本该充满希望的春天里,四弟却是架着妻子绝望地走出医院回家的。

  这时就有人劝四弟放弃,说:“别到处求医问药了,别再拿钱打水漂了,治不好的。”更有甚者就直言劝四弟离婚,别把自己的大好青春年华都浪费在根本无望的希望上。四弟摇头,说:“咱做人得讲良心,我们即是夫妻,就是一个人,我总不能因自己的左手受伤了就狠心把它一刀砍下吧?我是丈夫,就得尽到做丈夫的责任,对得起她。”

  邻家的小妹心痛四弟,深为她的四哥哥不平:结婚不到一年,却要赔上一辈子,也太冤了。如此下去,四哥哥这辈子就算糟蹋了。但她更为四哥哥的作为和忠诚而自豪,逢人说遇人讲,把她这个邻家四哥哥夸的天花乱坠。她知道四嫂得的是不知之症,肯定不久人世,就给四弟说:“四哥呀,我们单位一个很漂亮的女同事听说了你在嫂子身患绝症之时,不弃不离,无怨无悔照顾嫂子的事,感动的都哭了,觉得你是一个天下少有的好男人。她让我捎话给你,她会一直等着你,哪天嫂子不幸归了天,她一定嫁给你。”四弟明白她的所说所指,只笑了笑。

  后来四弟又带四弟妹去过天津,北京等地,每处一住就是一年半载。起初,已经绝望的四弟妹再三劝他放弃,流着泪央求他,说知道这是绝症,不看了,就让我呆在家多守儿子一会儿吧。哪天我撒手去了,就再也见不到儿子了。四弟哭了,说:“就是为了让你能长期守着儿子,不让儿子从小就成了没娘的孩子,咱才东奔西走为你求治,你可一定要鼓足勇气活下去,你得看着咱儿子一天天长大,看着他立业成家,他不能没你,我也不能没你。只要有一线希望,就是拉上棍子讨饭,这病咱也得看,而且你还必须全力配合。我不想因为咱们今天的放弃而终生活在痛苦和自责里!”四弟妹理解他的心,只好服从他的安排,说去哪就去哪,再苦再难咽的药,只要四弟说了,她都是毫不皱眉一饮而进。一位老中医告诉四弟,依他多年经验,患此种病的妇女,只要能坚持熬过三十五岁,基本上就算摆脱了此病的魔爪。这无疑给正同病魔顽强博斗着的夫妇俩展现了一丝曙光。熬过三十五岁成了两人共同的奋斗目标。

  那年三月,为买一味中药四弟必须尽快赶赴天津。为了赶时间,也为省那点路费,四弟背着家人跑到公路上,截住一辆北上的货车,好话说了三千六,最终那司机感动于四弟为妻治病的一片诚心,破例让他上了车。可是驾驶室里跟着货主,无奈只好让他上了后货廂,还得躲到那帆布蓬下,因为交通规则有规定,严禁客货混装。那一夜,四弟躲在车廂里,迎面是刀子似的寒风,身下是颠簸如十八级地震的冰凉的钢铁铸件,磕磕碰碰地总是强吻他的脊背,后来连颠加碰加冻,他麻木的都不知自己是人还是只铸件了。第二天傍晚,他拿着药喜兴兴的站在了门口。一脸的灰土,一身的污垢,像千里乞讨归来,当他得意地把那药交到老妈手上后,便一头栽到沙发上鼾鼾睡去。向来刚强如男子的老妈心痛的老泪纵横。

  四弟四方求医,连穷乡僻壤的土郎中都闻名去求,就那样孜孜不倦地把为妻子治病当成了唯一任务。或许是四弟的真诚感动了上苍,被医生判了死刑的四弟妹并未在他们预计的最后时限内死去,病没好可也没进一步恶化,就那样恹恹地活着,这时孩子已经五六岁了,也就是说五年多里四弟宵衣旰食,没有一刻放松过对妻子的抢救,他和死神进行着旷日持久的拔河比赛,咬牙切齿地半口气没敢松懈。以至小我六岁多的四弟因操劳过度面色神态看上去比我还显苍老。

  如果一直能有单位那点工资和医疗费支撑,四弟他们虽然因东奔西跑的看病求医辛苦劳碌,却无衣食之忧,加之每月父母的工资支持,尽管部分医药费是由个人负担的,四弟还不必为治病用钱做太大的难。可九十年代初,那些国营小公司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因转制而纷纷沉沙折戟,国营单位的“保险箱”在混乱中土崩瓦解,其间之人也成了无王之蜂被从箱内倒出。四弟和四弟妹一夜间变成了下岗待业人员,即无处报销医药费,又无处领取分毫工资,一切全仰仗老爸老妈养活,成了真正的食老一族。

  接下来连续几年,家中又连遭不幸,刚刚离开领导岗位的父母天不假年,相继辞世。没了老父老母的工资,也就断四弟他们的经济来源,家里渐渐跌入了贫困的深渊。漫说继续治病,一日三餐都成了问题。以前只在书本上和电视里才得一见的穷苦日子就这样不请自来。昔日的同学同事纷纷捐款以助,四弟知道,都是拖家带小,景况大同小异,怎能再拖累别人?

  一九九六年,四弟终于迎来了妻子三十五岁的生日,跨过这个坎,是否就算真得逃脱了死神之手?为此,四弟妹在自家的生日宴会上高兴地喝了一杯红葡萄酒,没有生日感言,激动、庆幸、感激,一切都融入那两行无声滚落的热泪之中。

  一个人饭不吃不行,一个病人药不吃也不行。四弟妹那种维持剂量的药一日所需银两也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几日之粮。怎么办?那年夏天,向来没做过生意的四弟一挽袖子,夜里在湖边摆起了小食摊,向晚间来湖边的游人兜售些小菜鲜啤之类。工商城管人员知他目前状况,即同情他的遭遇更佩服他的为人,对他总是大张绿灯,极少难为他。蚊叮虫咬的忙活了一夏天,不仅赚上了妻子的药费,还使一家三口有了糊口之粮。四弟很高兴,入冬就在贸易学校门口开了家方便学生的快餐店。四弟为人实在,做的饭不仅可口,给的还多。同样一盘炒饼,别的店都是装盘后再用筷子挑松散,让人看上去尖尖满满。四弟却反其道而行之,装盘后用锅铲一压再压,尽量多盛,学生说他的一盘比别家两盘都多。四弟总说人家学生不容易,咱能少赚就少赚点,有些学生比咱更穷啊。

  小小餐馆里也常常看到小妹忙里忙外的身影,她下班后总来帮忙,挽起袖子干这干那,又热情地招呼客人,俨然一个利索能干的老板娘。一些初次来店的客人都以为她是四弟的媳妇或亲妹子。每听人问,小妹嫣然一笑,并不回答。

  邻家小妹就那么眼巴巴等了四弟十年,眼看着四弟妹的病一天天好转,虽则不可一日离药,可就这已经令市医院的专家大跌眼镜呼为奇迹了。小妹最终是做为老姑娘哭哭啼啼嫁出家门的,这之后曾送过四弟一盘香港电影《绝种好男人》的光碟,其中之意估计应该是借此表达她对四弟的留恋、惋惜和无奈吧。

  市电视台听说了四弟的故事,觉得非常感人,一行人扛上摄像机兴冲冲的赶来。这年头花钱钻门子都想扬名天下,谁不想利用电视这个绝佳媒体来露脸扬名呀?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的要求,竟然遭到拒绝,这在他们多年的记者生涯中可真真是头一次呢。

  这么好个题材,打着灯笼都没处找,而且就出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岂能轻易放过。碰了一鼻子灰的记者们并不灰心,又几次登门要制做专题予以宣传,四弟都婉言谢绝了,他说:“我所做的,是一个正常人责无旁贷必须做的,一点都不值得张扬。我觉得这一些每个人都能做到,如果一个人连这最起码的良心事也做不到那也就不是人了。再说,事过多年,我也不愿再提了。”记者说:“你的情况很特殊也很典型,在今天人们的婚姻观念日趋淡化之际报道出去可以唤醒人们的良知,同时也能得到全社会对你们的关注,让大家都来关心你,帮助你。而且据我所知,你的生活还很不宽裕,你的爱人还在日日用药,你每日最大的开支也就是药款了。”四弟依然摇头:“对不起,我不想让任何人关注,我和爱人只想过一种简简单单的生活。”记者又找到四弟妹,也是碰壁而归。记者不死心,托四弟的朋友来劝,终无结果。记者扼腕长叹,悻悻地走了。

  我的四弟,在他和四弟妹简单朴素的婚礼上并没有西方教堂里一问一答的信誓旦旦,更没有东方大庭广众下指天日地的铮铮誓言,但是他埋头默默的所作所为令那些卿卿我我的甜言蜜语和惊天动地的赌咒发誓都黯然失色。他是在用自己最宝贵的一生来实现着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爱情的承诺。

  什么是人性的伟大?什么是人性的高贵?什么又是相濡以沫的大爱真情?也许,我不该这样问,现在人们眼睛盯的是真金白银,追捧的是大腕明星,人们可以如蝇逐臭地津津乐道那些所谓的名人为炒作自己而舔不知耻杜撰出的轶事绯闻,却对一个小人物的真情故事毫无兴趣。是的,我的四弟太过卑微,他仅仅是一个可怜的下岗职工,弱势群体中渺小的一员。可我还是要问,在今天这个物欲横流人心浮躁良心被当狗屎一样践踏的社会,他所做的,你能吗?

  请慎重回答,因为这并非一朝一夕,而是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和今后更长的泥泞坎坷。意味着你必须放弃你的理想、兴趣、爱好、幻想、嗜好等等与另一个生命无关的一切,意味着漫漫路途上你必须与孤独、苦难、辛劳、误会和眼泪为伴,像一头被死死套牢于一辆旧车上的老牛,拖着在崎岖陡峭的山坡上一刻不能松劲地猛拉,一天天,一年年,直到生命终结。请扪心自问,你行吗?


【我亲爱的四弟散文】相关文章:

弟与第散文07-17

我最亲爱的,依然亲爱的散文08-06

我亲爱的姥姥散文10-02

我亲爱的外婆经典散文06-28

我亲爱的姐姐经典散文07-14

散文《与吾弟书》04-16

亲爱的我等你回来的散文10-15

亲爱的你还有我散文10-13

亲爱的人,我走了散文0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