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散文

时间:2020-09-03 17:40:12 散文 我要投稿

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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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散文

  我和先生都喜欢看书。不过,我们各自喜欢的内容却大相径庭。他爱看“重”的,史政财经、科技哲学,热衷评古论今,指点江山;我爱看“轻”的,小说散文、报刊杂志,沉迷风花雪月,红尘烟火。

  日常家里的晚餐桌,便成了先生高谈阔论的舞台。儿子目前的年龄,正是逐渐脱离妈妈更愿意靠向爸爸的阶段。父子两个常常为某个历史人物,世界的尖端武器,各个国家的关系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讨论得热火朝天,而我看着两人常常因为谈话太投入而忘记了吃菜也心生不满,总不断地催促他们赶紧吃饭;要么就是在先生兴致正酣时,会冷不丁问一下儿子:今天妈妈用了新烧法的鱼味道如何?

  每每此时,先生都会用一种抱怨、无奈又同情的眼光看看我,再摇着头说上一句:“哎,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和先生如此沟壑分明的“政治分歧”,想必也是由完全不同的的成长环境等各方面造成的。

  先生出身城市,家中独子,父亲在部队当了十多年的军官,母亲是国营工厂的工人。而我来自偏远农村,父亲是小学老师,母亲是目不识丁的家庭妇女。

  先生小的时候,衣食无忧,只是脖子上挂着钥匙,独自一人上学,回家。他接受的是父亲投身军营,保家卫国的熏陶。而我的小时候则是和伙伴们三五成群,挎着篮子上山下田,体验的是饿着肚子打猪草干农活的艰辛。他是被困在笼子里长大的小鸟,渴望蓝天有痕,一展拳脚;而我是野地里风吹雨打的小草,希冀丰衣足食,岁月静好。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难道我不知道吗?不,我知道。只是这“皮”有时太大,大到我望不到边,我这根“毛”又太小,小到高倍的显微镜却难以看清。况且,这有时候谁小谁大的关系,连自己也搞不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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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年代末时,我上小学二年级。班主任是一位姓陈的老师,我们私底下都叫他“陈老头”。他五十多岁,稀瘦精干,刀子削过一般的脸庞上嵌着一双鹰一般敏锐的眼睛。混杂了三个年级,共有四十多个人的`班级,只要有谁稍稍说了句话,或是做了什么不务正业的小动作,陈老头鹰眼一扫,马上就能准确无误地提溜出来---女生要把手伸出来挨板子,男生的话,则是把脑袋侧按在桌子上,拳头电钻一般去钻太阳穴,用陈老头的话说,这叫“钻脑子。”

  陈老头“行刑”的时候,我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不管是打女生手心,还是钻男生脑子,都是面无表情,只有嘴巴不甘寂寞似的,随着他手里的力道一抽一咧……以至于多年后看电视剧《还珠格格》,一看到容嬷嬷出场,我总会无端想起陈老头。

  可是这样的陈老头,有一天却要接受我们乡有名的笔杆子--刘通讯员的采访了。当时,刘通讯员是在办公室采访陈老头的,然后来班里挑了几个学生围在陈老头身边,接受他随机访问。当然主要是为了照一张我们围着陈老头的大合影照片将来可以插在报道文章中间。

  不知道是不是我当时长得面黄肌瘦,看起来特别可怜的原因,我也被通讯员挑中了,他还问我:“你们陈老师在下雨天是不是经常背你们过河?”我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做何回答,扭捏了一会儿,才唯唯诺诺道:“没……没有。” 为了证明我没说谎,还特意补上了一句:“我们村里没有河。”

  然后我看到陈老头的脸一下子拉下来了,不过随着刘通讯员招呼照相,他脸上马上又堆满了笑容。我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来了。

  不过,刘通讯员走后,陈老头恶狠狠对我说了一句:“你就不能说背过你过河吗?有点集体荣誉感没有?”

  我当时很纳闷,事先也没人告诉我该说啥内容啊?而且我们村里的确没有河啊,也没想通集体荣誉感跟我有啥关系。不过我没有因此手心挨板子,倒是暗暗庆幸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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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初中的时候,我们村子里很多户人家的墙上都刷着各式各样的标语,有“计划生育是我国基本国策”,有“育龄妇女环检一次补助2元”,有“该环不环,该扎不扎,见了就抓”的......

  但是农村人要生娃的决心是挡不住的,尤其是没有男娃的家庭。我好朋友小娟的舅舅家就是如此。她舅妈连生了五个女儿,自从生老三开始,就到处各亲戚家躲避计划生育。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乡里计划生育工作队的人经常会开着拖拉机、铲车,再根据“潜伏”在各村子里的“线人”提供的信息,到亲戚家里拉家具、拉牲口、拆院墙,目的就是让亲戚不得不交出孕妇。

  这天,小娟的舅妈躲在小娟家的信息不知怎样走漏了风声,工作队的人就堵在了小娟家的门口。先是牵走了她家的牛,见小娟的爸妈还是不松口,又把她家堂屋里的家具搬空了,最后干脆用铲车把她家的院墙推了一个大豁口,说如果还不交出孕妇,就只能将整个大门都推了。小娟的妈妈躺在铲车下一边哭一边撒泼:“你们要毁我的家先我身上碾过去啊……”小娟的爸爸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抽着烟袋锅。

  小娟中午放学回来时,看到一村子的人都围在自己的附近看热闹,牛,家具都到了院子外边,妈妈在地上又哭又闹,衣衫不整,鞋子也被扔到了一边,这都让她又气又难堪。于是她就悄悄把工作队的一个人员拉到旁边说,让他们到村头玉米地里那间废弃的破房子里看看。其实她也不确定舅妈是否在哪里。她只是看到妈妈鬼鬼祟祟地去过那里几次。

  小娟的舅妈被这样带走了,小娟家的牛,家具也被送回来了。那时,她舅妈已怀孕八个月了,孩子被引产后结扎。是个男孩。

  后来这件事败露,小娟的妈妈狠狠痛打了她一顿。然后母女间不自觉也冷淡下来了,连她成年后结婚她妈妈都没有参加。小娟说,妈妈说她是自己娘家绝了后的罪人,这一辈子都不想原谅她。而小娟也再也没有去过舅舅家。据说舅妈自胎儿被引产后,就一直有点疯疯癫癫了。

  小娟说,当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她只想保护自己的家和家人,甚至是觉得整个家族都太愚昧了,倘若人人如此,国策又该如何推行?自己简直是个该被歌颂的大义灭亲的勇士。可是一年年过去,小娟也做了两个孩子的妈妈,这么多年的母女亲情疏离,舅舅一家的艰难煎熬,她终究是懊悔和自责了:自己可能真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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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时代,鲁迅是影响我们最大的为数不多的作家之一。因为从小学到高中,我们的课本里都学过不少的鲁迅的作品。

  有《少年闰土》,《从白草原到三味书屋》,《社戏》,《孔乙己》,《药》,《纪念刘和珍君》等等......

  在我们心目中,鲁迅不仅是文人,更是革命斗士。他的铮铮风骨令人敬仰,而他所痛骂过的人当时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无一不是毫无立场,明哲保身之辈。

  但后来读了大学以及参加了工作后,读了越来越多的书,这也有他所骂过的那些人的书,如胡适,林语堂,梁实秋等。当了解的越多,很多事情也就有了不一样的面孔。例如他所骂过的杨荫榆女士其实也有保护学生,和日军抗争后不幸牺牲的英勇一面。

  这些著名学者里面,我最喜欢的是林语堂先生。尽管先生去世时,我还尚未出生。但在他的作品里,我却能常常体会到思想的共鸣。

  他在自己的自传里说:

  在我一生,只迄今日,我从前所常见的青山和儿时常在那里捡拾石子的河边,种种意象仍然依附在我的脑中。她们令我看见文明生活、文艺生活和学院生活中的种种骗子而发笑。

  他还说:我喜欢革命,但不喜欢革命者。

  自已作为一个凡夫俗子,自然不能和先生比肩,但先生剖析儿时生活对自己的影响这一点,我却是深有同感的。这个世界,时代不停更迭,总是风云变幻,纷争不断,曾经批判的,成了主流,曾经主流的,成了笑话;但其实谁又比谁更正确一点点,或是谁又比谁更正义一点点呢?

  我只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虫一鸟都如此令人心醉和眷恋;我童年时身边的那些如蝼蚁一般的山里人,他们的意象也常常在我的梦里萦绕。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鲜活的存在,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也有为着他们所坚持的一切而将全世界拒之门外的执拗和坚韧。岁月流转,并不在乎你身处何时何地,只见一代代人如叶凋零而去,一代代人又如花盛开而来,只是这去的,来的,所有的生命,都值得人们一样的去看待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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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依然爱和儿子谈历史,谈时政。他给儿子启蒙“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君子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则道远”,“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当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而我,还是按我所愿就做个不知亡国恨的商女吧,在天气晴好,春暖花开的季节就带着儿子去看看天空那绚丽的流云,听听那一树的鸟鸣,闻闻那满园的花香,抑或是不辞劳苦,走遍大街小巷,只为尝一尝那些还没见过的美味……或者,放假的时候,带他去帮外婆翻一翻菜地的泥土,给隔壁那个患了病不能走路的小弟弟读一读故事……

  也会在某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我们边在小区散步边玩着或许是关于月亮的飞花令:“小时不识月,呼做白玉盘”,“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只今唯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  并告诉他,看,这是照过李白的月亮,如今,它也在同样照耀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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