讷谟尔河祭祀散文

时间:2022-09-02 18:45:31 散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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讷谟尔河祭祀散文

  黑龙江那古老的茫茫荒原,那一片辽阔的黑色沃土,是中国的一块宝地。大兴安岭的那高耸入云的红松,小兴安岭的那令人魂牵梦绕的白桦林,松花江流域的万顷良田是祖国的大粮仓,鸡西、鹤岗、双鸭山是煤炭的源地,大庆油田是祖国重要的石油天然气基地。东方的莫斯科——哈尔滨闪耀着英雄的光辉,松嫩平原上的鹤城——齐齐哈尔是丹顶鹤的故乡,牡丹江周围的山峦里有抗日联军留下的足迹,佳木斯那原始生态林木已经成了人们森林旅游向往的圣地。黑龙江的沃土里有我的魂魄,嫩江流域的讷谟尔河畔,是我曾经的栖息地,我的亲人的尸骨和灵魂都撒在那片黑色的土地里。

讷谟尔河祭祀散文

  讷谟尔河是松嫩平原上的一条由地壳运动而形成的季节河,我们从苏北到黑龙江定居就在讷谟尔河畔,应该说这里是我的第二故乡。讷谟尔河畔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深深地印在我的魂魄里,今生永远不会忘记,那是我曾经洒下青春的地方。

  记得四十年前我刚到这里的时候,正直三月,苏北已经是桃花盛开,秧苗泛绿,草长莺飞的季节了。讷谟尔河畔还仍然是“北风卷地白草折”,三十里宽的河床地带,白雪覆盖下的河床,裸露着纵横交错的沟汊,一片片裸露的地方,枯草连天,野狼、野兔、狍子在河床的雪地里留下一串串脚印。望着这茫茫的讷谟尔河床,想到我的故乡已经是万籁生机,我的心感到万般的苍凉。

  我落脚的地方就在讷谟尔河的北岸。世界著名的五大连池地下森林区就在我所在地的东部约150里的地方。讷谟尔河是一条天然的内流河,发源于五大连池,是200多年前五大连池火山爆发后形成的,五大连池的水冲进讷谟尔河,向西奔流,自东向西弯弯曲曲流进嫩江。河床地带有30华里宽,都是芳草萋萋的河谷,河谷里沟汊纵横,都生长着一米多高的小叶章和乌拉草,那些纵横交错的沟汊里,野生的鱼随处可见,在河套里劳作的人们,休息的时候,一袋烟的功夫就能捕捉到几斤甚至几十斤野生鱼。但是这样的生态环境已经成为历史,目前的讷谟尔河床上已经是万亩良田了。讷谟尔河的主河道并不宽,最宽处大约有150米,冬春季节,河水很浅很窄,挽起裤腿就可以过河。到了夏秋季节,河水泛滥的时候,主河道的水流溢出河道,整个河床一片汪洋,比我们故乡的长江还要宽出好几倍,河水往往能涌到河床两岸的村庄。河的两面是东西纵横的丘陵坡地,从齐齐哈尔通往边境城市黑河(瑷珲)的铁路就在讷谟尔河北岸丘陵的高地上,一条宽阔的沙石公路直通黑河地区的德都县的五大连池——世界著名的地质公园和国人理想的疗养胜地。

  黑龙江春天虽然来的缓慢,但是齐齐哈尔地区的日照时间特别长。晚春季节,我的故乡的苏北麦田已经一片金黄了,这里地面上的雪才刚刚化尽。当地的谚语说:“打春阳气转,雨水溜河边;惊蛰乌鸦叫,春分地皮干”。也就是春分的时候,地面的雪才会化尽。清明节的时候,地面就没有雪的痕迹了。但是黑色的土地下面仍然是冰封三尺,地表刚刚融化约5厘米的时候,这里就要抓紧把小麦的种子播种下地,“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料峭的寒意春风里,东方刚黎明,山野里就奔跑着大型播种机,有时候昼夜工作,几天之内就把小麦种完了。

  到了谷雨季节,这里便开始种植大田作物,由于日照时间长,早晨3点钟以前天就亮了,农民们天不亮就起早做饭,吃完饭便驾驭着牛马到田野里耕种了。春天的松嫩平原风很大,春风刮起来的黑色的尘沙会打得人们脸上生疼。由于是黑色的泥土,那些在山野上劳动的大姑娘小媳妇头上都要紧紧地扎上一条纱巾,把脸也蒙在纱巾的里面,就像电影里蒙着面纱的吉普赛女郎。那些使役牛马的中年男人,在牛马的后面吆喝着,在山野里奔走,春风刮起来的沙尘吹打在他们的脸上,钻到他们的脖子里,脸上浮上一层黑色的沙尘。休息的时候,黑色的挂满尘土的脸上露出两只眼睛,互相看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活像非洲黑人的面孔。

  当年的一个文弱书生,我从遥远的苏北刚到这块陌生的土地,感到一切是那么陌生又那么神奇。那些牛马驴骡对我来说,是陌生的,在苏北没有接触过马,看到那些雄壮的马匹,心里有些打怵。往田野里送粪的时候,老队长知道我没有驶过马匹,就让我跟着马车的老板子装车卸车。可是看到那些黑龙江的年轻人驾驭着马匹,那马是那样的驯服听话,心里不觉有些羡慕,也想操起马鞭驾驭马匹。有时候便会从车上跳下来,让车老板做到车的后面,我接过车老板手里的马鞭,“驾——”“哦——”“驭——”地吆喝着学习赶车。

  车老板们都是很爱他们的马的,他们在赶车的时候,那长长的马鞭杆在手里举着,鞭子在空中摇晃着,那马儿就会在他们摇晃的鞭子下顺服地卖力拉车、拉犁杖,他们轻易不挥鞭抽打马匹的,除非是极少数情况下,有的马儿不听吆喝,才会挥起鞭子,准确地抽打一下,“叭——”地一声,马鞭准确地抽打在马耳朵根上,那马儿就乖乖地使劲向前拉车了。

  我接过马鞭也学着车老板的样子赶着马车。可是那马儿听出了不是原主人的声音,看到主人换了,总是欺负新手,不听我的吆喝,于是我就举起马鞭,也学着老板子的挥鞭样子,抽打过去,可是我抽打得总不是我心里要打的地方,有时候会无意中抽打到马眼睛上面,那马就会扬起前蹄,发出嘶鸣。

  坐在车上的车老板看到马儿扬蹄嘶鸣,心疼他的马匹,就气汹汹地从马车上跳下来,跑过来夺过我手里的马鞭,很气愤地说:“去——!到车上坐着去!”然后就自己驾驭着他的马车往前走了,我往往在这个时候有些内疚,有些惭愧,有些自卑。悔恨自己读那些书有什么用?后来我看到著名作家张贤亮写的这部小说的时候,那里面的男主人公也是个知识分子,在西北的劳改农场里赶马车,在荒原里牧马,我还在想,他也一定经受了许多坎坷以后才学会的驾驭马的本领吧?

  有一次听了辽宁营口的心理学教授曲啸先生的报告,他被打成右派的时候也是在劳改农场放马,报告里他那在马群里耀武扬威的样子总在我的心里成为一个不朽的形象,令我钦佩!不过我后来也逐渐地能驾驭比较老实的马匹了,对于烈马我还是心有余悸,不敢操起马鞭。后来我考上了大学,有一位女同学就是来自黑龙江青色草原马场的知青,我问过她:“你在青色草原马场当知青,赶过马车吗?”她说:“唉,别提了,我看见马儿心就砰砰跳,还赶马车呢!”我心里暗自想,原来不敢赶马车的绝非我自己啊。也是又一想,人家是女的,可我是个大男人呢!

  改革开放以后,生产队里的牛马都分给了农民,随着农业机械的普及,现在的黑龙江的马匹也逐渐地减少了,我已经有30年没有驾驭马匹了,有时候真想再去重温一下驾驭马车的生活。

  那年春天5月,大田种完了,天气也暖和起来了。留守在故乡的父亲处理完了所有的家当,老屋四合院也被迫廉价地卖给了当地的一个外姓人家。父亲带着13岁的四妹启程也奔赴了黑龙江。我提前跟老队长说了我父亲和妹妹马上要到的事,并且说家乡的一些家当也都带过来了。老队长安排一个车老板驾着三匹马拉的车和我一起去接站。我坐着马车走了60多里路程来到了县城,把马车栓进了车马店。我请车老板在民族饭店里简单地吃了饭,东北人爱喝酒,我为他要了一壶酒,四个菜,我那时候不会喝酒。我们吃完饭,在县城里的大车店里住了一宿。

  第二天上午到了车站,一进候车室的门,老远就看见父亲已经坐在候车室的木椅子上发呆地等着我了。看到父亲满脸的沧桑,我顿时想起了七千里外的家乡,想起了我们的四合院,想起了父亲在家乡长年累月的劳苦,想起了父亲半生的不幸遭遇,想到了我们住了几代的四合院已经易主,一股热流涌上了我的眼眶。我偷偷地转过脸,擦干了眼泪,然后才转过脸走向父亲。这时候,正坐在候车室里发呆的父亲才突然看到了我,很严肃却又带有愁容的脸上顿时有了一些安慰和安详。四妹在车站外玩,我找了回来。

  我对父亲说:“我带着马车来接你的。”

  父亲似乎有些茫然,半晌才说:“从苏北托运的家具行李不知到没到,你去看看,要是到了,就一起拉回去。”说着,他掀起了穿在身上的棉大衣,从里面掏出了一张托运的收据,递给了我。

  我拿着那个收据走了出去。车老板驾着马车站在车站广场上等候着,见了我,问:“接到了吗?”我说:“我的父亲和四妹已经到了,我现在去看看行到了没有,想一起拉回去。”说着我就急急忙忙地向远处的行李房走去。

  行李房里冷冷清清,一个中年女人坐在里面一间屋的窗口,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他们正在说话。我走到窗口把手里的托收据递了进去,那女的接过我的存根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没到。”说完,她连看也没看我一眼,就又继续和她对面的男人说话了。我再次敲了敲窗口的玻璃,她不耐烦地向着我说:“还有什么事?”我很恭敬地说:“对不起,还要打扰您一下,麻烦你帮我看看,我的行李什么时候能到,我离县城很远,来一趟不容易,最好能有个准确的时间,以便我再来取。”

  看我很客气,说话也很文明,她便再次接过我的收据,仔细地看了看,说:“哦,你这是从徐州南托运的,路程太远了,至少还得一个星期吧,你就10天后再来取吧。”我说:“我要是来晚了,你们不会要保管费吗?”她却笑了,望着我说:“你的太远了,中途还要多次装卸转车,到站的时间不能保证,你就是来晚了几天,也不向你要保管费。”我很客气地向她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就转身要走。可是她却把我叫住了,笑着对我说:“从你的口气里,看得出你不是一般的年青人,你举止文明,语言很谦逊,你一定是个很有文化的青年吧?”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在故乡读过几年书,不算什么有文化的”。他对面的那个男人也很凝神地望着我说:“你们南方的人就是有文化,不像我们北大荒,到处都是文盲。看你长得这么英俊,又有文化,来这里将来会不错的。”我很羞涩地向他们致意以后离开了那个温馨的窗口。

  我到外面告诉车老板,我们的行李大约还得十天才能到。他木然地说:“那就等十天以后再来取吧。先把你父亲接回去。”

  我让父亲和四妹坐上了马车,我又去商店里买了一点路上要吃的东西。就坐着马车往回赶路了。摇摇晃晃地走了6个小时,天快黑了,我们才走到这个新家的村庄。

  母亲也许心有灵犀,估计我们今天能到家,她已经把饭做好了。父亲进了屋,脱下了外面的棉大衣,洗了洗脸,母亲已经把饭菜放到了饭桌上了。黄橙橙的小米饭,土豆、酸菜炖豆腐。热气在炕上升腾着。

  饭桌摆在炕上,应该上炕坐着吃饭,这是苏北人所不懂得的。苏北没有炕,吃饭有专门的厨房。父亲哪里见过在炕上吃饭的情景,迟迟地不上炕上去,我就把坐在炕上吃饭是东北的习惯告诉了他,他才勉强坐到炕沿边上......。他端起碗,看着碗里的小米饭,脸上泛出一种极不适应的表情。我不禁一阵心酸。

  坐在炕上吃饭,拉家常,这是东北人的习惯。我是在读曲波的小说《林海雪原》的时候就知道了,所以我一到黑龙江的时候就没有感到别扭。反而觉得,在外面冷呵呵地回到屋里,坐到热炕上吃饭,屁股下面热乎乎的,是一种享受。

  几年后我考上了大学,走进了都市,又离开了炕上吃饭的生活。我的老父亲,在离开了他生活了大半生的苏北以后,也逐渐地习惯了黑龙江的生活。父亲不吸烟不喝酒,由于东北的气候冷的原因,后来他也能喝一点酒了。我大学毕业,幸福的生活就要来了,可是,我的父亲就在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年,就在病痛中离开了人世。本来做儿子的想带他离开苦难的生活,到异地他乡过一个幸福的晚年,可以他却没有真正享受到幸福就走了。这是我今生不能报答他的养育之恩的遗憾。

  光阴荏苒,岁月飘然逝去,但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依然在我的心头萦绕着。如今,黑土地上又将是冰封三尺白雪皑皑了。父亲的坟墓还在讷谟尔河的北岸的山野里,我走以前特意制作的那高大的墓碑也一定还在那山坡的黑土地里竖立着,只是每年清明,我都不能亲自到父母的墓碑前尽孝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回到讷谟尔河畔,去给沉睡在那里的父亲母亲祭魂!

  在这秋风萧瑟,荒草遍野的秋天,我想踏上燕山的山头,遥望山海关外的黑龙江远空,高呼一声:讷谟尔河——请你接受我遥远的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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