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巷晚风散文

时间:2021-04-15 13:13:10 散文 我要投稿

西巷晚风散文

  我生在一个山间村落,长在一条幽长幽长的土巷里,那条曲曲折折的老土巷,没有石板铺砌。黄土墙,黄土巷,清一色的土黄,巷底的黄土,被村人经年踩踏,已洁无纤尘,光洁如镜,似可鉴人。

西巷晚风散文

  记忆里儿时的西巷,一巷子的鸟语蝉鸣,蔷薇娇艳媚娆,老槐树垂着浓荫,一抬头,湛蓝的天空,悠浮着清晰洁白的云,那简净岁月里,花开花落,它似乎总是一个模样。烟火在这儿闲闲的,淡柔温软;光阴在这儿慢慢的,闲逸悠缓;红尘在这儿静静的,可以听到陌上花开的声音,可以听到光阴流淌的声息。

  小时候,母亲告诉我,老土巷已经有近六百年的历史,走过了祖辈二十几代人,那时我尚小,不知道祖祖辈辈究竟是谁?也不知道六百年有多久?只是尽日和小伙伴们嬉闹玩耍在西巷,散了学,书包一扔,就扎进了西巷。

  乡野人家世代信奉多子多福,拼命生养儿女,那时乡下,物质是贫乏的,生活是清苦的,孩子是繁多的,儿时的西巷,就曾因着这繁多的孩童而热闹非凡,盛极一时。

  夏时乡村,风景最旖旎,日子最热闹。暑假,大孩子们、小孩子们纷纷停歇了学业,从学校回来,西巷便迎来了一年当中最繁盛的日子。午后,西巷里一聚就是一二十个孩子,在巷子里滚铁环、丢沙包、玩石子、跳皮筋,我最喜欢的是荡秋千。邻家盖新房,遗余下大堆沙子,堆在我家的几棵老榆树下,踩上去软绵绵的,像多年后走过的海滩,女儿家便在老榆树上结系绳索,荡起了秋千。

  悠悠的秋千索,荡呀荡,有落红无语飞过,有蜻蜓和蝴蝶曾经停落,飘荡在空中仰面朝天,那随秋千荡漾的咯咯的无知笑语,沸腾过一段不识愁滋味的年华,热闹过一弄亘古不变寂静的野村巷陌。简陋的秋千索荡地太欢,以至于那时光阴还未来得及停留,便漾泛而去,那赤脚踩在沙子上的感觉,以及那随着秋千飞扬的喜乐,还恍如在昨日,转眼已世事摇曳,世界婆娑。我们都盼望长大,渴望芳华,却不曾知道,许多年以后当我们不复当年纯稚简约,竟然会如此留恋当时的稚拙和纯真无邪。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内心空灵的孩童是何其的幸福!

  仲夏,太阳喷着火焰炙烤着大地,花草树木张开了每一个毛孔,向外哈着热气,村庄上空氤氲幽浮着青色的热烟,一切生命都被粘腻的热浪洗礼着,西巷里苍桠的老槐树交织成荫,洗涤着着空气里的闷热浮躁,带来宁心的清凉。村庄静谧,西巷更是静得鸦雀无声,村人们在睡晌觉,猪狗牛羊都在打着盹;吊丝鬼虫在榆树和槐树下,提着长长的丝线,悠闲地溜着索,犹如摇摆的钟摆,微风动时,可以听到岁月的滴答声;烤烟叶的烟房,炉灶里炭火熊熊,烘烤着鲜嫩的玉米和软面的红薯,烟囱冒着白烟,轻盈的烟灰,是夏日黑色的杨花,簌簌地落在角角落落。

  小伙伴们用水拌和烟灰,用树枝在土墙上作画。西巷的土墙上,被涂鸦着蓝天白云、大片花草和鸡鸭牛羊,还有书着彼此姓名的怪诞画像。那黑色的线条经不住岁月的洗涤,几场风雨之后,便隐去了踪迹,只有那用石头和碎瓷瓦片刻下的字迹,光阴洗礼之后,仍依稀可见。那扭捏疏稚的字迹,挂在那苍麻凹凸的黄土墙上,如一幅童年画卷,曾被娇嫩悉心地刻画,却被流年遗忘,终苍老荒芜。那土墙下的石基已不再光洁,早已石花苍然,苔痕斑驳,老树荫在墙头上摇漾,时而幽暗时而明晃,仿佛岁月被揉碎进了光阴的井底,想打捞,又如镜花水月,无法触及。多年以后,我也曾回去打捞过我逝去的童年,它也被光阴摇晃得支离破碎,无法捡拾。

  山雨欲来的午后,西巷里会有成群的蜻蜓来回穿梭,盘旋低飞。我和小伙伴们去人家篱笆墙上抽几棵野酸枣树,剥去下面的刺,握在手里,沿着巷子,迎着蜻蜓,来回抽打,捕获的蜻蜓装在塑料袋里,玩够了再放飞。这时,本来晴朗的天际,溪云骤聚,顷刻间乌云翻滚,远山一片云水迷茫,空气里弥散着浓重的湿气。山雨欲来风满楼,山风穿街过巷,用力摇晃着树头,树叶哗哗作响,零落翻飞,叶下鸟儿唧唧啾啾的急促鸣啭,仓皇四散,飞入农舍檐下。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的落下来,“啪啪”地打在小伙伴们的脑门上。大家迅速敏捷地爬上邻家的短墙,摘下梧桐叶顶在头上,蜷缩着挤在西墙的蔷薇下。大大圆圆的梧桐叶像是一把伞,又像整个世界,掩护着下面的我们。而我们就像一窝依偎在一起的小小鸟,叽叽喳喳地说笑。

  大大的雨滴滴在黄土的地面上,打印下豆大的凹形雨痕,尘埃被打湿,雨痕的周围晕染着细细的粉末的沙子,浓浓的尘土的气息便直刺鼻里。一滴一滴,密密麻麻,不一会儿,便被泥黄色的纵横的雨水冲刷掉。雨越下越大,坚挺的梧桐叶被拍打得破碎软烂,小伙伴们不停地推搡挤缩,终于“哇”的一声四散逃进房檐下。个个似掉进水里的麻雀,全身湿漉漉的,毛发上不断地滴着水,相看咯咯笑。笑声被笼罩在沉闷的空气和密密的雨帘里,格外地持久热闹,格外地幸福温馨。

  隔了慢慢长岁月,依可忆记那简乐味道。那清贫简约的年岁,那简单的有点辛酸的童年乐事,寻常的稚儿嬉戏,却充满了无邪纯净的快乐。在经历了好长一段世路后,总是忍不住回望,想起某段情节,不胜欢喜,不胜安暖。纷芜缭乱现世,年华老去的路上,那温馨,总是轻易淹没人世所有的苍凉,过往的,和来路的。慰我心中彷徨,抚我余生恓惶,聊慰越走越孤单的尘世,岁月深处深深的寂寥。

  远僻乡野,平淡光阴没有繁华盛景,所有市井,不过妇人几句家常,日色炊烟里孩童无邪欢声笑语,寂寂街巷里鸡鸣狗吠。闲风静日,滋养着最清淡的世味;茅檐斜烟,平淡寻常才是最入世的烟火;昔时的西巷,光阴闲卧红尘,日月淡看闲烟,人们各自恬然,亦相聚而乐。

  融融夏日,巷尾的大娘、二娘、二婶们坐在门前裁缝衣衫,二婶家的小黄狗蹲坐在门坎上伸着长长的舌头;巷中的老槐树下是半个村子的打牌、下棋之所,猪羊鸡鸭在巷子里来回串游,老黄牛在树荫下打着盹;巷头的二哥家买了全村第一台彩色电视机,每当夜幕降临时,大彩电便被安放门口,巷头便聚集了一窝子人。电视剧里,白娘子和许仙在断桥上,想见、重逢、别离,痴情缱绻。

  曼妙飘渺的西子湖,接天莲叶碧,映日荷花红,爱情在西湖云水里流连,凄美艳丽,悱恻缠绵。如此深重的情,如此坚贞的爱,超越人妖殊途,超越生死世俗,如此人间痴恋,乡野的人们竟平生第一次目睹,以往竟闻所未闻,新奇又微微震撼。

  那些个晚风吹熄浮躁和汗水的苏醒的夏夜,质朴简净的村落,沉浸在细腻而又温润的江南烟雨里;沉浸在春雨如酒柳如烟的西湖美景里,深深沦陷在那片浪漫旖旎西湖云水里,更沦陷在那令人向望的爱情里,不可自拔,欲罢不能。

  “雨心碎,风流泪;梦缠绵,情悠远;西湖的水,我的泪。”人们为故事流泪,走着、坐着、闲着、忙着,都在谈论那戏里的悲欢,过程的磨折和结局的圆满。渴望来生,再不要生在如此清索而又不解风情的.乡野,也投生在如梦西湖。于绿芜桥上,千里相会一个有缘人,绵绵江南雨中共撑一把花折伞,同舟共渡桥下烟波。今生今世,惟愿与你相伴,忘却世事纷繁,再不管它红尘万千,直到,光阴过尽,地老天荒。

  也曾经以为我和西巷有着天荒地老的缘份,以为那时光阴长的没有尽头,日子会一成不变,我会一直守着那份质朴欢乐,安逸恬然地过一辈子;然而当那场迤逦的千古爱情在电视机里轻轻落下帷幕,暑假也结束了,再开学时,我便离开我的村落,离开西巷,去了寄宿学校,开始了我的远方漫漫求学生涯。

  世界上的离别有两种:隆重的和潦草的。当年,当那个小小的女孩和着晨风朝雾,穿行过弯曲的山路,消失在远方的时候,她已经不经意间、漫不经心地,向她的村落做了最潦草的告别,而她却全然不曾自我觉知。多年以后想起,也许就是从那次离开开始,我和我的村庄、我的西巷、我的小伙伴们才开始渐渐的疏远,渐渐的天涯陌路。

  曾有好几次回去探望儿时的烟水长巷,早已是面目全非,全然不同了昔时模样,茅檐土墙换成红砖瓦房,光洁的柏油路两旁新植了整齐的白杨。夕阳下,我呆呆地站在西巷,看杨花飞扬,那一巷寂寂的杨花飘在眼前陌生的西巷,寂寞荒凉了我儿时曾热闹的过往。流年是一条回不去的路,途中暮然回首,落眸处尽已蔓草湮路,过往在来时路上荒芜,光阴在岁月深处苍老,我的童年和我的西巷,只剩些许残存的或明或暗的细碎记忆,在心间幽影浮掠。

  时间只如一层薄纱,轻易隔断了过往,却隔不断儿时那至真至纯简单的快乐,那扎扎实实的幸福,无论过了多少岁月,每每忆起,都会穿透岁月,直抵心窝,温软安暖。

  我走后,就连那蔷薇和槐花也凋零了的时光,寂寞了人走茶凉后安静的西巷。

  时而有梦,梦回西巷。回到那个如诗如画的乡间童年,我仍旧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小女孩。穿了城里表姐替下的旧荷叶边蓬蓬裙,在乡间的参差短巷,茅檐土墙间,和小伙伴们奔跑穿梭,嬉戏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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