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仨的散文
清晨天刚微亮，弟已在厨房忙碌，切菜、翻炒、装盘……我推门而入当他助手，被他断然拒绝：“我一个就行，你陪会儿二姐吧。”他的二姐我的小妹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默不语，因为今天小假结束，她要离开我们回到2000里外的江南一个她工作生活的地方。当这种离别的感伤弥漫开来，房间里即刻充满了沉闷的气氛。我故作轻松找些话题，她却意兴阑珊。弟忙活完毕，面对满桌美味佳肴，我们仨都食不甘味，妹妹要走了，需提前到阜阳等火车，我和弟都想开车送她，争执很久取了个折中的办法，他开车我陪同一起出发去阜阳。
回想这些年，我们仨在各自的小家庭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承担着为人伴侣、为人父母该有的责任，平凡劳累的日子，步履匆匆又沉重。偶尔的团聚，也是拖家带口三个家庭的大团圆，而此刻这方狭小的车厢里只有我们仨，着实让人珍惜，瞬间亲切、温暖、甜蜜漫过心头……
汽车缓缓行驶在公路，透过车窗，远处的蓝天白云绿树青山在眼底落成壮美的写意；打开车窗，任阳光沐浴、清风轻吻，尽情地享受这份开阔和空旷。我们仨你一言我一语、不约而同打开了话匣子。弟幽默诙谐谈笑风生，我开朗活跃趁机打趣，妹妹更多是安静沉默、若有所思地聆听着，偶尔会泛出如花的笑颜。我们谈工作、家庭、父母、孩子，笑语盈盈，喋喋不休；我们又回首从前，谈农家小院、瓜田桃园，更多谈到了祖母的慈善……
我们仨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年龄仅相差一两岁。听祖母说，幼时我们个个乖巧听话，她常常怀里搂一个腿上坐一个，还有一个睡在旁边的凉席上。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她摇着蒲扇哼着儿歌，把我们带大了。祖母虽然身子柔弱，但却熟络育儿之道，照顾我们悉心又耐心，每每在我们出门之前，她都会挎个小小竹篮儿，篮子里装的是暖瓶开水，还有用一白底碎花方帕包裹的馒头麻片之类的吃食。祖母说小贩叫卖的东西不卫生，她准备齐全以防半晌我们饿坏了肚子。就这样，在祖母的悉心照料下，我们一天天长大了。
时光荏苒，岁月流逝。祖母一天天年迈了，身子大不如从前硬朗了，我们仨也纷纷去异地求学。为了生计，爸妈常年劳碌，祖母似乎孤单了许多。每逢周末，祖母都会柱着拐杖踮起脚尖在村口的那棵老槐下凝神张望。终于等到我们回来了，像一窝小猫似的依偎在她的身边，喳喳不休汇报着学校的喜闻乐见，祖母听着笑着，眯缝着眼睛，脸上的皱纹乐成了花。过把瘾后，她便乐呵呵地钻进厨房，甩开衣袖给我们烙开了葱油饼子，她动作娴熟、腿脚麻利，拐杖被扔出了老远。不大会儿，这个朴素利落的的小院里，一块方正平整的青石板旁，油饼飘香，笑声飞扬，祖母眯缝着眼睛向上，仿佛在那棵梧桐的高枝上能看到一波又一波翻滚的笑浪……
印象最深的是有年秋天，天气异常阴冷，朔风整日无情地吹。但小屋里灯火闪耀、空气暖香，我们依偎在祖母身边，如此的相互亲近抱团取暖，让彼此心中升腾起温热的安全感。祖母唠叨着，豆子熟了，玉米黄了，又到了收成的季节，你们应该趁假日期间参与田间劳动……
岂曾料到，刚下田就遇到波折，那天去菜地忙活，发现梅豆的藤蔓沿着旁边的枯树无限向上攀爬着，以致很多肥大的豆角挂在高高的枯枝上，正犯愁怎样把它采摘下来，只见弟迅速脱掉鞋子敏捷地爬到树上，一只手搂着树杆，另一只麻利地边拽边扔，我和妹妹在树下弯腰捡拾，忙得不亦乐乎，猛然听见咔嚓一声，枯树从根部朽断了，我和妹妹惊恐万分，几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见弟抱紧树干缓缓地溜了下来，刚巧树长在深沟渠岸，倒地时树梢蓬在了对岸，弟弟骑在树中央两腿耷拉着，正对着我俩傻傻笑。虽然有惊无险，但绵绵不绝的后怕依然让我惴惴难安。那年，我十四，弟十二，妹十三，我第一次深深意识到他们不仅仅是与我嬉戏打闹的玩伴，而是和我有着血缘情深的亲人，是可以相互抱团取暖可以共同面对岁月风浪的亲人。在祖母的带领下，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奔走在田间地头，虽然力不从心累得气喘吁吁，但也从未停息放弃过。祖母心疼我们，但她何尝知道，正是她多年来爱的浸润，已让我们柔柔胸腔充满着坚忍不拔的力量。秉承着这爱的能量，我们仨携手并肩风雨同舟，扛过了生命中第一场寒霜，又开始了向着阳光茁壮成长！
后来我们仨相继考上高中，家中更是捉襟见肘，尽管生活清贫，吃穿比不上同舍生，但因为心中有梦想，家里有温情，我们依然乐观向上、坚韧顽强。每每寒假到来春节前后，整个小院都会笼罩着幸福快活的祥云。父亲在院里拾掇，母亲在厨房忙活，祖母她在廊前晒着太阳，我们仨趴在西屋的方桌上，手握笔头，对着书本，沉浸在那密密麻麻一行行中，心中有说不出的充实和快乐。一会儿，母亲捞出一碗刚出锅的大骨头，笑呵呵地大声喊我们：“歇会儿吧，吃肉啦！”我们仨蹦蹦跳跳接过大碗，捧到祖母身边，轮番不停地推让给她，“特别香、特别烂，奶奶您多点儿吃！”见祖母不动筷子，妹妹撕下一大块，趁其不备塞进了她的嘴里，我和弟也接连不停地往她嘴里塞。“够啦！够啦！”祖母拒绝着，似乎要生气了，我们才消停下来，但见有一抹暖阳在房前的窗棂上开满了火一般的.杜鹃花……
直到今年春节团圆饭时，父亲还在絮叨那时年味儿，不停地感慨：“你奶奶走了，再也看不到现在的富裕，再也吃不到如此丰盛的饭菜，但还好，是你们……”父亲不说了，但我知道，他是想勤奋上进的我们仨、懂事孝道的我们仨，能让祖母在晚年享受着承欢膝下的幸福和骄傲。但他知道吗，正是祖母多年来春风化雨的教导，让我们耳濡目染、相亲相爱，慢慢变成了一个爱的发光体。
父母顶着沉重的生活压力，苦撑着供我们念下去，“历经一番彻骨寒，迎来梅花扑鼻。”我们仨不负众望相继大学毕业找到了如意的工作，各自建立了美满的家庭，但有了小家庭的我们依然不忘自己是大家庭的一分子。我们仨依然相亲相爱、彼此关怀，勇于承担。记得上次，母亲住院，我和弟凡事必争，争着陪护，争着付钱。期间，远方的妹妹打电话给母亲，弟一把抢过来，大喊道：“陪咱妈逛超市呢，信号不好，挂了！”妹似乎怀疑，又把电话打给我，当时正奔往医院路上的我故意压低声音说：“我正上课呢，不说了。”回到病房，和弟弟同时聊起电话的事儿，相视一笑感慨道：“真是心有灵犀啊！”
这就是我们仨，人到中年的我们仨，谎言对话，善意隐瞒，似乎成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剂调料。不知九泉之下的祖母是否欣慰着我们仨早已延续了她爱的光环，拥有了她遗留下来的珍贵的精神财富。
眼下妹妹趁单位小假，长途迢迢，一路奔波，只为赶回来和我们团聚。几日光景转瞬即逝，我和弟恋恋不舍，送她去阜阳等火车，这一路，我们笑语盈盈疾驶在朗朗碧空下，释放着生活的压力，也亲近着手足的情谊。未来的路会很远，我们风雨同行携手并肩，相信有这份挚爱亲情的滋养，我们的步子会越来越轻松，我们的未来将越来越美好。加油，风雨路上的我们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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