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

作者:周晓黎时间:2017-12-26
在那个离海不远的山村。
只记得海风微拂面庞的季节,村西牌坊下总会长久地支起一方戏台,倒也不大,几米见方了了。
我和另几个泥孩儿再街上猴一般的撒欢,你鄙夷的眼神把我拖回家里,路上你说,住一阵子我领你看戏去,我只点了点头,不敢表现出一点喜悦,其实私底下早和小伙伴们偷看过多次,在树上打着吊啭儿,痴迷于良辰美景的凄美。不知为何,一阵缄默,或是你那永远不存在表情的面目吓到了我,毕竟幼时,你的面目一度被我认为是可憎的。
戏子的腔调穿过了青石砖瓦,你拽紧了我的手,大步流星地往西边的牌坊去。夏的尾巴尚有留连,于是穿着半袖拥进人潮,真正进了那熙熙攘攘,却无心思听戏了,只清晰记得,开场时,一青衣拂指捻扇,吟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往后的便不在记忆范畴内了,只记得那一昔如环的月。现在想来,残零的回忆恐怕是最完美的了,和死邦邦的去回味硬板的记忆较比,我还是倾向于用闲憩的时光去编织一些不曾有过的片断。就于此,十七岁的我想象着那晚的戏子,那晚的帔头,那晚我的半袖…,一切的一切勒出一个七月流火的蹁跹的夜晚,斑驳陆离,如烟似梦,只是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你的存在,或是惧于你的面目,或是将你按可憎对待,以致于划到陌生那一栏里去了,后来动笔,一纸行草寥寥代过当晚的你。
西风流年,又翻起那厚厚的札记,重复的字字相思,勾出眼角泛起的泪花,心,不复安滥。
秦淮河畔,置身于绵雨霏霏之中,烟波盘亘于小桥流水,浸身于湿润的江南,电话铃声惊断了湿润的梦。
母亲的声音跨越万水千山传到我的耳畔,心里一蹬,接着便是吧嗒吧嗒眼泪俱下,同行的友人递来纸巾,我只缄默,对着一张张泛晕开来的白色,望眼欲穿。
发了疯似的扔下纸伞,温磨得色彩再水中晕染开来,来不及收拾什么,朝着你奔去。
推开你病房门时,身上尚带着江南的气息,记忆中医院是白色的恐怖城堡,怎奈何你成了那里头的精灵,惨白的脸色和淡淡的妆容毫不相衬,惨白的一切带走了惨白的你,伏在你身上,嗅着空气中氤氲的苏打水的味道,眼泪成了陪衬,心,只凝成一种伤。
收音机里的戏子咿呀的唱着,只是昆曲不再,京腔畅然了,伴着淋漓的雨韵,分不清是程派还是梅派了。
繁花落尽,伤怀的不只是旧梦。爷爷,你何时改听京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