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只是杂粮散文

时间:2022-05-03 05:35:55 散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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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薯只是杂粮散文

  山芋也好,地瓜也好,我们这儿只叫红薯。

红薯只是杂粮散文

  在我国,由于地域分布的不同,主粮主要有两种:北方的小麦,南方的大米。而在南方,尤其在我们这儿,除了大米,小麦也被人叫作杂粮。所以红薯,就自不必说了。

  曾经听我们这儿的老辈人说:在北方,苹果常常被人拿来喂猪。那意思是想告诉我们,苹果在北方的普遍与廉价。但我总是不信,只因一直未能找到一个北方的朋友打听,便一直未曾得到证实。但我想说,在我们这儿,红薯是常常被人拿来喂猪的,这由不得你信与不信。而且,即便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红薯也一直未被当作主食。

  红薯产量高,适应性强,耐贫瘠,抗干旱,极易生长。不管是种植在田边地头,还是山梁坡地,都能丰产。高产而廉价,于是便不让人那么珍惜。

  这些年来到城市,每每走过城市的街头,都能看到有人推着车,车上架一个烤炉,烤炉上架一个烤箱,烤着红薯在街上卖。远远的,就能闻到烤红薯的香味。红薯并不珍贵,但在这常年与农作物隔离的城市,红薯也算罕有,每每闻着薯香,也难免会触及味觉。偶一冲动,也常常想凑上前,买一个尝尝。但一问价格,我就说服不了自己,我心里想:这买一个烤红薯,都能搁家兑一箩筐的了!

  红薯廉价,那是在我们乡下,也早是前些年的事了。这些年是否还有人耕种,也未曾可知。

  我们那地方,红薯大多是种在坡地,哪贫瘠往哪种,哪干旱往哪种。留下肥沃的土地,便种上别的作物了。我们那地方旱地多。而且,薄地的红薯,比沃地的红薯好吃,甜度和淀粉度也高。

  每年农历的八、九月,是红薯收获的季节,但必须赶在秋霜之前收回红薯。不然,秋霜之后的红薯不耐贮存,容易烂。每年收回秋箱前的最后一批红薯,便要挑出个大的、健硕的,挖个地窖贮藏起来,以备来年作种薯。红薯耐收藏,常常在地窖里能越过一冬,不需要任何辅助手段。

  与别的农作物不同,别的农作物都是种生的,但红薯的再生是靠藤蔓。

  每年农历的二、三月,把贮藏在地窖的种薯翻出来,按一定间距一个一个埋进地里,然后红薯慢慢会长出芽来,然后芽儿慢慢爬成藤蔓。然后只等一场透雨,便割了地里的红薯藤,两三片叶一节剪成段,然后插进事先翻耕好的地里,红薯就能慢慢地生长了。

  每年的这个季节,只等着一场透雨,父亲便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下地,然后冒雨割回来红薯藤,跟母亲将红薯藤一段段剪了。有时候,我也找把剪刀跟着剪,但剪着剪着手就起了泡,痛得我直想哭。剪好的红薯藤还要冒雨挑到地里去插。稍大的时候,我被父亲逼着跟了下地,冒雨弯腰在地里插红薯,踩着地里的泥泞,我心里直发急。

  红薯比别的农作物好伺弄,只要把红薯藤插进地里,便会从叶节处长出根来,然后根就在地里长成一个个红薯。于是藤蔓,便任由其爬着满地里生长了。

  红薯藤是猪饲料,也是牛饲料。红薯从来不当主食,便常常被拿来喂猪。偶尔有人煮上一锅,也只当餐前饭后的零食。

  在红薯成熟的持续一段时间里,父亲每天会从地里割回来几扎薯藤,连带挖回来一筐红薯,一起剁碎了煮了作猪食。于是顺带从里面挑出几个品相好的,搁柴火灶里埋在柴火堆里烤了跟我们一起吃。那味道又香又甜确实很诱人。

  后来吃惯了,便再也忘不了那味儿,我们便自个儿拿了往火堆里烤。

  那一回,我跟几个小伙伴一起给队上放牛。我们把牛赶进山里,便悄悄地在山里拾了柴禾生起了火。我们跑到山下的坡地,偷偷撬了地里的红薯,然后把红薯塞进火堆里烤。烤熟了,我们正有滋有味的吃,忽然发觉牛不见了。我们四下里找,忽然听得有人喊——牛偷吃了山下坡地的红薯藤。

  回到家,我们几个都挨了父母的一顿痛骂,还被队上扣掉了几个工分。父母们都说:“你们喜欢吃红薯是吧,以后让你们顿顿吃红薯,吃得你们想吐,吃不了噎死你们!”

  后来,这话还真应验了!

  那一年,红薯衍生了两个名词,一个“红薯米”,一个“红薯饭”。那年的红薯,再没有人拿来喂猪,全被人剁碎了晒了,晒干了就叫红薯米。我们那儿有一个酒厂,承购了当地所有的红薯米,留存了酿酒。红薯米可以交到当地的粮库,抵交公粮,也可以兑换成大米。当然,那兑比是非常低的。

  那一年,我们那儿干旱,稻米严重短缺。许多人家,便把红薯剁碎了掺进稻米里一起煮了,煮成“红薯饭”。要是现剁的红薯掺进稻米里还稍微能吃些,如果是晒干的红薯米掺进稻米里,涩得几乎没法吃。我们家兄弟多,稻米自然更不够吃,于是每次盛饭的时候,我们总把红薯米拌到一边,只剜了里面的米饭吃。于是剩下的全是红薯米。父亲母亲吃在后面,吃的全是“红薯饭”。于是父亲就感叹一声:“红薯终究只是杂粮!”

  后来,听说那酒厂也不景气,红薯米便再没人收购了。于是父亲便用红薯熬糖,晚上熬了,第二天一早挑出去卖,兑回些大米。我们也常常陪父亲熬糖到深夜,吃着父亲熬的红薯糖,吃腻了就睡着了。

  为了能让红薯糖有个好卖相,父亲常常把糖套在磨把上,一遍遍地拉,把粽色拉成米黄色,拉得像米糖,那样就好卖些。有时候,他在糖里掺进冬瓜,做成冬瓜糖;有时候掺进南瓜,就做成南瓜糖。

  就这样,红薯伴随着我们度过了一个个饥荒的岁月。

  这些年,我们那地方已很少有人种红薯了。偶尔经过那些撂荒的山坡地,我就仿佛看到红薯正爬着藤蔓遍地的生长。你勿须太肥沃,也勿须太滋润,你只要给它土壤,它就能生长。

  红薯只是杂粮,它伴我度过了一段时光;

  红薯只是杂粮,它伴我度过了一段饥荒;

  红薯只是杂粮,城市的待头,依然还飘着薯香。

  这些年,走在城市的街头,每当闻到烤熟的红薯味,我就会想起父亲的那句话:红薯只是杂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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