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淡如菊的抒情散文

时间:2022-04-25 04:30:31 散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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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淡如菊的抒情散文

  一

人淡如菊的抒情散文

  第一次听到杨秉正老师的名字,是在九三年秋日的某一天吧。那时,我刚从大学毕业分配到某乡镇中学工作,由于我报到的时间较晚,学校安排我临时在教导处打杂帮忙。办公室的几个老教师一边喝着茶一边山南海北地闲聊。

  闲聊嘛,也就没个固定的主题,天南地北海阔天空信马由缰,风土人情、轶闻逸事、家长里短……那天他们聊了很多,很尽兴,提到了很多人,很多事。但这些人和事对于一个初来乍到的“异地客”来说,无疑都是陌生的,当然也就是淡漠的,可不知怎的,我却牢牢地记住了杨秉正这个同样陌生的名字――也许,是缘于他济南知青的特殊身分?也许,是缘于他特点鲜明的个性?也许,是缘于他坎坷曲折的人生际遇?

  后来,同样是一个极偶然的机会,乱翻闲书的时候,我从一本当时已经旧得发霉残缺不全的刊物上看到了这个名字,文章的题目我已经记不大清楚,文章的内容我也只是记得模模糊糊的轮廓,但在我的心中,在那个年代,能够在省级刊物上发表文章,仅仅这一点,就足以令怀揣着炽热文学梦想的我心生向往甚至是崇拜之情了!

  有时也会像其他文学青年一样傻傻地想,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有机缘与他相识、交流聊以安慰狂热的青春岁月里闪烁着却又遥不可及的文学梦想呢?

  二

  一九九四年,我担任初一?三班的班主任工作,同时执教三班和四班的语文课。一直教到他们初四毕业,是那一级中为数极少的全程跟踪的任课老师,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时间一晃过去二十多年,我也换了好几个工作单位,——初中、高中、中专,但只有那一级学生,我从头完整地送到毕业!他们刚进校时,大多十一二岁,混混沌沌的,懵懵懂懂的,像小泥巴猴像小豆芽菜,但当他们毕业的时候,都已经变成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了。

  那一班学生,几乎每一个学生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印象更深的还是以下几类学生:一类是学习成绩优秀,性格活泼开朗,每次考试都能名列前茅的几个;一类是学习非常勤奋,对班级工作非常热心,积极为班级出谋划策的几个;还有一类就是学习说不上优秀,态度说不上积极,然而性格比较活泼,常犯错常挨批,比较皮实不急不恼,从内心里让老师喜爱的几个。

  也算是机缘巧合吧,杨老师的女儿就在那个班里,而且又恰恰属于印象更深的队伍之一员。

  当时的她,似乎总是慢半拍的样子。学习谈不上勤奋努力,成绩不上不下,作业马马虎虎,考试稀里哈胡,她给我的感觉好像每天上第一节课总是踏着铃声入班,不紧不慢的节奏,嘻嘻哈哈的态度――气得人咬牙根子,可又似乎不是什么大错误。那个时候,对于体罚或者变相体罚的禁令没有今天如此严格,我本身又不算是什么好脾气,所以我们之间的交流还真谈不上什么春风化雨和风细雨,经常的情况是作业为什么没有写完,写完了为什么如此潦草,为什么偷工减料少做了一个题目,作文为什么写这么短,老师标出来的错别字为什么不改过来,为什么几乎天天迟到……

  批评人的是越说越生气,被批评的经常是沉默应对,偶尔也小声争白几句,然后就有人发火,伸手就要拧耳朵,或者伸手逮着小狗尾巴似的辫子……

  哭过没有?好像没有。但心里咒骂过没有?这就不好猜测,她就是在心里骂我也不好控制,姑且算是没有咒骂过吧。

  如果说别的数据不好准确统计,但如果从以下两个数据来说――进办公室的次数,挨批评的频率――那肯定是稳获第一的!真得感谢她,挨了这么多批评,别管当时多恼多生气甚至心里多怨恨,但过去之后见了面,她从来没有白眼过!多数还是像往常一样调皮地笑一笑,或者慢条斯理地埋怨几句,一副傻乎乎没心没肺的样子。

  十几年过后,当我们交流时,她说了一句让我伤自尊的话:“虽然我是女生当中挨你揍最多的一个,可很遗憾,你的暴政没有任何效果,我最不怕的老师就是你。”真恶毒啊,这是最打击我感觉的一句话了,从那以后,我几乎再也没体罚过任何学生!

  三

  记不清什么原因,也记不清是应邀还是主动家访了,我和另一个老师到了杨老师家里,那是第一次见到杨老师――虽久闻其名,见了面还是感觉有些意外:他从年龄上说,接近于我的父辈;从外貌上说,他没有当时乡村老教师的寒酸与伧俗;从谈吐上说,他没有人们认为的那种学究气和穷酸味,可是有一种东西是深深地印在我当时的脑海里的——他身上有一种迂气一种痴气一种似乎远离现实人生的傻气———也许这些词语在别人看来是大不敬,但对我看来却是一种吸引一种亲近了,也许在我的内心深处,也有着这么一种不合时宜的气质?

  他个子不矮,身材胖胖的,脸膛方方正正的,微黑泛红,透着北方汉子的粗犷和敦厚。他不大会说客套话,虽然命运的大手把他从济南挪到宁阳葛石这个偏僻的角落里来,虽然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这里呆了接近三十年的日子,但他显然还没有完全被本地同化,他的身上依然倔强地保留着属于他个人天性的东西,至少在我看来,他不是一个善于投机取巧奉迎钻营的人,他身上没有那个年龄的人大多都有的油滑和世俗。相反,他说的都是他自己喜欢的事而不大注意观察旁人的反应——这是一个直率真实,不大会掩饰自己的人!

  当时,他好像比较喜欢石头,在他家的条几上,放着一盆假山石,他如数家珍地给我们普及石头的入门知识,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着石头比划着,生怕我们听不懂;他知道我爱好文学,也看过我的习作,因此我们也谈了很多写作方面的问题,他很热心地为我提供了几个他认为很有写头的创作材料,因为时间仓促,我对材料掌握得不够细致,更加上自己的写作功底不足,这个材料最后也没形成见报的作品,但在我心里,那个朝鲜战场上被敌人的子弹打穿了生殖器官的志愿军战士的人生际遇却一直烙在了我的心底,而由此引发的人生沉浮与悲欢的思考时时会撞击我的心房……这好像不仅仅是家访,倒像是故友重逢了似的,我们谈了很久,很多……

  四

  亦师亦友,半师半友:我觉得这是自己对杨秉正老师的评价,也是我们之间的身分定位。

  先说“师”,我当然没跟着他上过一节课,他也没教过我任何书本的知识,我们当然也就没有师生的名分,而且由于时代的限制,杨老师他们那一代人本该沉淀文化知识的时候都被狂热的政治运动占据了,他们在学校里好像也没学到多少真正的知识,单纯就书本知识而言,我显然要比杨老师学习得更为系统,但我依然称之为师,是因为他的“真”他的“迂”他的“痴”——流露真性情,像个小孩子一样真诚和直率;执着自己的爱好并为之付出心血。这在贫困偏僻的农村小学,和与他同一代的因识几个字就上了讲台的老教师相比,当属另类——有多少人的目光只盯在了柴米油盐上,盯在了老婆孩子的吃喝拉撒上——当然,我绝没有意思说可以撇开这些,任何人也不可能完全超越这些,但有的人能把自己的目光投射到这些东西之外,能在心里还有点属于精神的安慰和追求,这就更难能可贵了,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从内心是一直尊之为师的,至少是“半师”。

  再说“友”,如果从一般意义而言,我们也许真算不上朋友。因为我和杨老师的接触并不多,而且在有限的几次接触当中,由于时间所限,接触得也很浮浅,从我“闻其名字”到“见其真身”再到杨老师离开宁阳回到济南,我们也就三四次交流,而且在我们的接触和交流过程中,都是因为我的学生——他的女儿,我都是带着“孩子老师”的身分,而杨老师也只是作为“学生家长”的角色出现的,所以从这个角度,我一直不敢把自己当成他的朋友,何况从年龄的角度,他也几乎是我的长辈——但是,在我的内心里,我一直觉得我们虽然有这样和那样的不同,可有一点是相互认同的,那就是“气”和“味”。在性格方面,我们有着相同或相似的方面,此可谓“气”;在爱好方面,我们有着共同的情趣,此可谓之“味”。也许正因为如此,我和杨老师虽然交往不多,但每次见面都没有什么拘束和客套,诉说的滔滔不绝,倾听的津津有味——我个人的性格是相对拘谨的,但如果能让我在陌生的环境里忘记拘谨,找到一种如在家中的轻松,那不是朋友又是什么呢?就像我那两个由同事而自然变成的弟兄,像我老婆所笑话的那样,天天就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喝,到底有什么意思?我说没什么意思,就是在一起彼此快乐,从内心里感到快乐。

  对杨老师,大体是这样的:提起这个名字,内心会感到一种亲切,见到这个人,永远会感到快乐与轻松,交流没有任何防备之心,无需任何修饰和伪装。虽然现实生活离得很远,但在对彼此的认同和对人生的感慨上,我们又可以离得很近,如果说我与他女儿先是师生后是朋友,那么杨老师与我当然属于忘年之交,半师半友了。

  五

  从我与杨老师的交流中,我感觉年轻时的杨老师应该是一个对工作对上级安排的“任务”比较认真比较积极的人,这一点,也许是他们“下乡知青”的共性吧。

  据我了解,他在宁阳工作的三十八年中,更多的时间是与水利打交道——这又让我想起了那次家访,杨老师为什么对附近几条著名河流的演变那么感兴趣。记得那天,他从大衣橱顶上搬下一个纸箱,纸箱里装着一个瓦罐,他指着瓦罐给我讲述他的推测。说实话,当时的我并没有完全听明白他的结论,当然也就完全不敢评价他的推测——我当时一直在疑惑他为什么会有考古的兴趣,这些知识是需要专业支撑的,他能够从哪里获得相关的资料。现在,我明白了,这都是因为他长期和水利打交道所形成的习惯。

  有一次,我读到了他写的年轻时在我们老家东平“出夫”(这是一个颇具时代特色的词语,类似于今天的出义务工)的文章,我真切地感受到那个时代的狂热,感受到了那个时代的人们的单纯,那些在电视或者电影中经常出现的镜头原来在生活中真实地发生过——而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埋怨幼稚导演的煽情和庸俗!杨老师文笔朴实,就像田间地头的老农衔着烟袋锅子拉家常一样,当然,他不是作家,可能文字谈不上老到,思想也谈不上深刻,他只是真实地记录着他的生活和经历。但我喜欢这样的干净的文字,有时我想,假如我的文章能够形成这样的风格,那一定会让我欣喜万分!

  六

  前几天,我和妻子带着几个弟兄到了济南,专门找我的学生蹭饭吃,在济南又一次见到了杨老师。他除了比以前胖了点,模样几乎没什么变化,依然是那样健谈,说话中气十足,看不出六十九岁的样子。听他女儿说,杨老师听说我来济南,一大早就自己坐公交车来到了女儿家——女儿本想去接呢,结果还没动身,人家就进了家门。听到这话,我的心里涌上一阵暖暖的东西——是感动?是惊喜?是亲切?我说不清楚。

  一阵小小的忙乱之后,我们一屋子人各自坐下,杨老师和我紧挨着,我们就聊了起来,杨老师依然是那样健谈,那样直率,那样真实,一打开话匣子就像关不上似的,以致他的女儿光提醒他,呵呵,多好的氛围,多么轻松的瞬间啊!

  杨老师一见面,先是狠狠地夸了一通自己的女儿,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骄傲,显现出一个老父亲对于自己孩子的满意和自豪——女儿倒不满意了,责备他太不低调,呵呵,她倒知道不好意思了!我从心里替杨老师打抱不平:这是一个老父亲发自内心的幸福和喜悦,兴你孝顺,就不兴人家夸奖和骄傲啊!就算是显摆又怎么了,就是换了我,我也会显摆的,嘻嘻。

  说话间,杨老师给我一个纸袋,里面装着他平日里写作的几篇文章,他说我们是文友,这些小文章是闲来无事信笔而成的,赠给我算是交流。我赶紧接过来,抽出一看,长长短短十多篇,每一篇的首页上都有杨老师的印鉴,足见他为人的真诚。我当时真有点受宠若惊诚惶诚恐的感觉。

  “俺老爹非常乐观,他和人谈的都是高兴的事,从没见过他给谁提过自己的不愉快,也许那些不痛快都被他忽略了,或者抹去了,在他的记忆里,光有过五关斩六将,好像没有过走麦城。”学生一边开着车,一边给我絮叨。“这样好啊,对于老年人来说,这种心态多好啊,人就是不能自己折磨自己,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又何苦翻那些不高兴的事情。”我感慨着。心里在想,杨老师从一个热血沸腾的青年,在那个狂热的时代大潮的卷涌下,和无数个城市青年一样,带着一个高尚甚至伟大的“改天换地”的梦想扎根农村,一呆就是三十八年。在这三十八年当中,当狂热变成苍白,当号召成为欺骗,当热闹变成孤独和寂寞,他的内心怎么会没有痛苦,怎么会没有失落?命运如风,而自己就像被风推着卷着鼓荡着裹挟着的柳絮,哪儿是自己的方向?落到哪儿,哪儿就是方向!谁能掌控命运?在那个时代,没有谁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生命中经历了过多的坎坷,却能够以乐观的心态去应对,这对于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来说,是一种何其宝贵的品质,这种品质,如果没有内心的达观和淡然,如果没有对世事的了悟和圆通,又怎么会如此自然地表现出来呢!

  快乐总是很短,吃饱喝足之后,我们必须踏上归程。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我想以后如果有可能,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和杨老师相见,和他一起逛逛济南的大街,闲看人家跳舞、下棋,或者搬个小马扎,沏上一壶茶,慢慢地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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