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一)

时间:2020-10-20 11:15:57 李清照 我要投稿

李清照: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一)

  引导语:李清照前期的词比较真实地反映了她的闺中生活和思想感情,题材集中于写自然风光和离别相思。而她南渡后的词和前期相比也迥然不同。国破家亡后政治上的风险和个人生活的种种悲惨遭遇,使她的精神很痛苦,因而她的词作一变早年的清丽、明快,而充满了凄凉、低沉之音,主要是抒发伤时念旧和怀乡悼亡的情感,下面是有关她‘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相关资讯,欢迎大家阅读学习。

李清照: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一)

  北宋建中靖国元年(公元1101年),开封。吏部侍郎赵挺之的府邸一片喜庆气氛,热闹非凡,幼子明诚即将成亲了。

  新郎赵明诚在众人的祝贺声中,与新娘携手拜了天地,紧张地进入洞房。两盏八角薄纱大红宫灯,把洞房映成了一片绯红,龙凤喜烛的光焰欢快地跳跃着,如同美人的流转眼波。

  今天就是洞房花烛之夜了,赵明城暗想:“我的新娘,会是一个词人吗?”

  成亲之前,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在写文章,文中有“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这么一句。父亲赵挺之听了,哈哈一笑,安慰道:“明诚,不必多虑!‘言和司合’是‘词’,‘安上面脱’是‘女’,‘芝芙草拔’就是“之夫”,这个字谜,合起来说,就是你将成为一个女词人的丈夫。”

  明诚吐了口气,轻轻地揭开新娘的大红盖头,抬头对着他的,除了一张美丽的笑脸,还有一对滴溜乱转的`眼睛……

  元伊士珍《琅环记》记载的这个“词人之夫”传说,大抵当不得真,但是,毋需质疑的是,赵明诚这个普通而平凡的文人士大夫,确实是作为“词人李清照的丈夫”而记入青史的!

  李清照生于济南,孩童时期随父李格非到了京城开封。李格非精通经史,诗词文赋也样样精通,曾受知于苏轼,与廖正一、李禧、董荣一起号称“苏门后四学士”。而她的母亲则是仁宗朝状元王拱臣的孙女,也知书善文。在这样书香浓厚的家庭熏陶下,清照小小年纪便文采出众,“自少年便有诗名,才力华赡,逼近前辈”(晁补之赞语)。

  元符三年(1100年),李清照大约十六七岁,一次,一群苏门弟子来李格非府邸作客,酒酣耳热,谈古论今。在谈到“安史之乱”时,大诗人张文潜作了一篇《读中兴颂碑》,开篇写道:“玉环妖血无人归,渔阳马厌长安草”,认为杨玉环“女色亡国”,也表达对郭子仪等名将的追慕之情。

  张文潜是苏轼的杰出弟子,也是李格非的好友,诗名早就远扬,大家都拍手赞好。

  岂料,清照一直躲在帘子后偷听长辈们谈话,非常不认同张文潜的历史观,终于按耐不住,略一思索,款步而出,和诗两首,指出是唐玄宗的荒淫无道才导致唐朝的衰乱,并对碑铭有所嘲讽,惊得一屋子文人都合不拢嘴,差点跌落下巴。

  父亲李格非觉得有些难堪,连忙喝斥:“清儿,不得无礼!”张文潜到底也是有度量的人,并不倚老卖老、恼羞成怒,倒夸奖清照好文采。苏轼的另一个大弟子晁补之,在惊诧之后,呵呵笑着对李格非道:“李家有女初长成,雏凤清于老凤声,可喜可贺啊!”

  但李清照的诗虽好,但比起词来,就逊色多了。李清照的“易安体词”崇尚典雅,善用白描,语言清丽,被称为“婉约之宗”,沈去矜曾说:“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极是当行本色。前此太白,故称词家三李。”李清照能与诗仙李白、词帝李煜并肩而立,堪称中国“第一才女”了。

  清照幼时活泼好胜,聪慧伶俐,不拘礼俗。济南城西有一“溪亭”,清照曾在此游玩,写了一首轻松明快《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而她十余岁时,再作一首《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当时文士莫不击节”,轰动京城。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活泼可爱的清照慢慢长大,到了“少女思春”的时期,感情开始含蓄细腻,闺阁小词变得柔美羞涩,如这首《浣溪沙 闺情》:

  “绣幕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

  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

  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眼波才动被人猜”,“月移花影约重来”之语,大概是与一翩翩少年偷偷幽会吧?

  清照十六岁时,作了一首《点绛唇 蹴罢秋千》,更是大胆表现自己情窦初开、春心萌动、娇羞难捺之状: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薄汗青衣透。

  见有人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暗示来者是“青梅竹马”的如意郎君。这个来者是不是未婚夫婿赵明诚呢?我们无法得知,但就算不是,也不影响她后来的美满婚姻。18岁的清照嫁给21岁的明诚,两人婚后情投意合,诗词唱和,琴瑟和鸣,堪称神仙眷侣。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年代,这种幸福婚姻极为罕见,连明代江之淮也在《古今女史》中,羡慕地说:“自古夫妇擅朋友之胜,从来未有如李易安与赵德夫者,佳人才子,千古绝唱。”

  新婚不久,沉浸在幸福和欢乐中的清照,就以小女人的柔情蜜意和娇涩自信,作了一首《减字木兰花》,以买花戴花的日常小事,尽情展示小夫妻间的亲昵和温情: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

  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

  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一颦一笑中,悄然隐去了纯情的少女情怀,却在另一番举手投足中,尽显浓浓的女人味。再看一首《丑奴儿》,在初夏傍晚,她化了淡妆,身着薄衫,微露雪肤,言笑晏晏,与明诚调情打趣:

  “晚来一阵风兼雨,冼尽炎光。

  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笑语檀郎,今夜纱橱枕簟凉。”

  新婚燕尔,小夫妻伉俪情浓,但也要忍受暂时离别的苦涩。因明诚尚是一位太学生,平日住校,只有初一、十五方可请假回家。明诚自幼酷爱金石,对于彝器、书帖、字画等古董,每每刻意搜求。当他在初一、十五回家之后,总带着清照去逛街。夫妻俩穿街过巷,享尽各色小吃,再去大相国寺“淘宝”“捡漏”,但见古今名人书画,或者一代奇器,不惜脱衣典当购买。回家后,两人“相对展玩咀嚼,自谓葛天之民也”。一次,看到有人出售南唐徐熙画的牡丹图,十分心动,可是对方要价二十万。夫妻俩“虽贵家子弟,求二十万钱,岂易得耶”,只得赏玩了一整夜,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拿走了。为此,小夫妻情难自抑,相对惆怅、惋惜数日。

  本来,吏部侍郎赵挺之的儿子娶礼部员外郎李格非的女儿,算是门当户对,金玉良缘。但是,赵挺之与李格非的政见不同,在政治斗争中也不属于同一派别。李格非属苏轼一派,苏轼曾认为赵挺之是“聚敛小人,学行无取”,遭到赵挺之的陷害。赵挺之附属蔡京一派,在清照婚后第二年,已高居尚书左丞之位,“排击元祐诸人不遗力”,苏门弟子均受排挤,亲家李格非和妹夫陈师道都遭贬官。清照听说父亲将被逐出京城,急忙写诗向公公求救,说“何况人间父子情”,央求不要把父亲发配到蛮荒之地。不料竟遭到赵挺之的断然拒绝,清照十分气恼,写了一句“灸手可热心可寒”,对公公不无讽刺之意。可见,大家闺秀的清照,个性中有奔放刚烈、蔑视世俗礼仪的一面,绝非低眉顺眼、谨守家规的小媳妇。

  然而,虽然清照与公公产生隔阂,却没有影响明诚对她的感情。明诚不仅一如既往地对妻子关爱,而且热衷与苏门弟子交往,每遇苏轼、黄庭坚的文章,“虽半简数字,必录藏”,导致赵挺之对这个儿子很不满。“苏门六君子”之一的陈师道是明诚姨父,与赵挺之不睦,脾气耿直激烈,临终冻死也不穿赵家的衣裳,却极为赏识这个姨甥,给黄庭坚写信称赞明诚。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赵挺之以打击“元佑党人”当上宰相,到了大观元年(1107年)三月,却反遭到蔡京清算,以“力庇元佑奸党”的罪名投入监牢。赵挺之气愤难平,五日之后,就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