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客》

时间:2020-10-17 13:10:40 梁实秋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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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实秋《客》

  引导语:客是一个汉语汉字,它的意义各有不同,一般指客人。下面是有关梁实秋散文家的《客》,是一篇散文,我们一起阅读学习。

  “只有上帝和野兽才喜欢孤独。”上帝吾不得而知之,至于野兽,则据说成群结党者多,真正孤独者少。我们凡人,如果身心健全,大概没有不好客的。以欢喜幽独著名的Thoureau他在树林里也给来客安排得舒舒贴贴。我常幻想着“风雨故人来”的境界,在风飒飒雨霏霏的时候,心情枯寂百无聊赖,忽然有客款扉,把握言欢,莫逆于心,来客不必如何风雅,但至少第一不谈物价升降,第二不谈宦海浮沉,第三不劝我保险,第四不劝我信教,乘兴而来,兴尽即返,这真是人生一乐。但是我们为客所苦的时候也颇不少。

  很少的人家有门房,更少的人家有拒人千里之外的阍者,门禁既不森严,来客当然无阻,所以私人居处,等于日夜开放。有时主人方在厕上,客人已经升堂入室,回避不及,应接无术,主人鞠躬如也,客人呆若木鸡。有时主人方在用饭,而高轩贲止,便不能不效周公之“一饭三吐哺”,但是来客并无归心,只好等送客出门之后再补充些残羹剩饭,有时主人已经就枕,而不能不倒屐相迎。一天二十四小时之内,不知客人何时入侵,主动在客,防不胜防。

  在西洋所谓客者是很希罕的东西。因为他们办公有办公的地点,娱乐有娱乐的场所,住家专做住家之用。我们的风俗稍为不同一些。办公打牌吃茶聊天都可以在人家的客厅里随时举行的。主人既不能在座位上遍置针毡,客人便常有如归之乐。从前官场习惯,有所谓端茶送客之说,主人觉得客人应该告退的时候,便举起盖碗请茶,那时节一位训练有素的豪仆在旁一眼瞥见,便大叫一声“送客!”另有人把门帘高高打起,客人除了告辞之外,别无他法。可惜这种经济时间的良好习俗,今已不复存在,而且这种办法也只限于官场,如果我在我的小小客厅之内端起茶碗,由荆妻稚子在旁嘤然一声“送客”,我想客人会要疑心我一家都发疯了。

  客人久坐不去,驱禳至为不易。如果你枯坐不语,他也许发表长篇独白,像个垃圾口袋一样,一碰就泄出一大堆,也许一根一根的纸烟不断的吸着,静听挂钟滴答滴答的响。如果你暗示你有事要走,他也许表示愿意陪你一道走。如果你问他有无其他的事情见教,他也许干脆告诉你来此只为闲聊天。如果你表示正在为了什么事情忙,他会劝你多休息一下。如果你一遍一遍的给他斟茶,他也许就一碗一碗的喝下去而连声说“主人别客气。”乡间迷信,恶客盘踞不去时,家人可在门后置一扫帚,用针频频刺之,客人便会觉得有刺股之痛,坐立不安而去。此法有人曾经实验,据云无效。

  “茶,泡茶,泡好茶,坐,请坐,请上坐。”出家人犹如此势利,在家人更可想而知。但是为了常遭客灾的主人设想,茶与座二者常常因客而异,盖亦有说。夙好羊饮之客,自不便奉以“水仙”“云雾”,而精研茶经之士,又断不肯尝试那“高末”,“茶砖”。茶卤加开水,浑浑满满一大盅,上面泛着白沫如啤酒,或漂着油彩如汽油,这固然令人恶心,但是如果名茶一盏,而客人并不欣赏,轻咂一口,盅缘上并不留下芬芳,留之无用,弃之可惜,这也是非常讨厌之事。所以客人常被分为若干流品,有能启用平夙主人自己舍不得饮用的好茶者,有能享受主人自己日常享受的中上茶者,有能大量取用茶卤冲开水者,飨以“玻璃”者是为未入流。至于座处,自以直入主人的书房绣闼者为上宾,因为屋内零星物件必定甚多,而主人略无防闲之意,于亲密之中尚含有若干敬意此,作客至此,毫无遗憾;次焉者廊前檐下随处接见,所谓班荆道故,了无痕迹;最下者则肃入客厅,屋内只有桌椅板凳,别无长物,主人着长袍而出,寒暄就座,主客均客气之至。在厨房后门伫立而谈者是为未人流。我想此种差别待遇,是无可如何之事,我不相信孟尝门客三千而待遇平等。

  人是永远不知足的。无客时嫌岑寂,有客时嫌烦嚣,客走后扫地抹桌又另有一番冷落空虚之感,问题的症结全在於客的素质,如果素质好,则来时想他来,既来了想他不走,既走想他再来。如果素质不好,未来时怕他来,既来了怕他不走,既走怕他再来。虽说物以类聚,但不速之客甚难预想。“夜半待客客不至,闲敲棋子落灯花,”那种境界我觉得最足令人低徊。

 

  梁实秋的家教

  晚年梁实秋在给女儿文蔷的一封信中说:“孩子长大了,如果一切事都肯坦白地和父母商谈。实在是最好的事。倒不一定是父母的指导就好,是孩子与父母建立互信的关系,这实在是真正的健全的伦理……”另外一封信中说:“×××哭诉儿子不孝顺。头脑落伍。‘孝顺’二字早该弃置不用了。如果孩子态度不好,那是做父母的教养之道有毛病,除了自责,别无话说。周作人说过一句话,‘五伦其实只有朋友一伦而已’。我深以为然。”

  这段话道出了梁实秋的教子之道,即,把孩子当作一个正常的人,当作朋友来对待。此虽非什么惊天哲理,但能以之为原则坚持下来,也不是易事。尤其是梁实秋生活的年代,尚在传统向现代过渡阶段,不将孩子看作私有财产已是先知先觉,走在了前面。

  梁实秋本有三女一子,其中二女早天,剩下大女儿文茜、儿子文骐、小女儿文蔷。在儿女们的记忆里,梁实秋是一个慈父,而不是严父。他喜欢讲故事,儿女们很爱听,每天晚上都要凑到他的卧室里来缠着他讲故事。他常常即兴发挥,妙趣横生,把孩子们逗得哈哈大笑。说到伤悲处,孩子们也会潸然泪下。一次,他讲一个孩子走丢了,找不到妈妈了。文蔷哭起来。梁实秋的妻子就责骂他总把孩子逗哭,于是梁实秋接着讲,后来有人在那孩子的额头上贴了一张邮票,把他寄回了家,文蔷才破涕为笑。听故事过程中,孩子们有时困极了,蜷缩在他的身边睡过去。粱实秋轻轻地把他们抱回床,给他们盖好被子,舔犊之情殷殷至深。

  梁实秋夫妇不对孩子声色俱厉,他们采取以身作则,无为而治的办法。文蔷初中时留级,自己感觉很惭愧,但梁实秋只是叹了口气,并没责备她。文蔷回忆,当时只感到侥幸,日后才悟出父母对自己的慈爱、体贴和谅解。

  1949年后,文茜和文骐因为要继续上学,留在了北京,小女儿文蔷则跟父母来到了台湾。对身边惟一的女儿,在性教育方面基本上是缺乏的。其实这也是该时代的总体特征。文蔷小时问的有关性的问题,都没得到回答。后来渐渐悟出这是不能提的事。因此,到了十二三岁仍糊里糊涂,不懂人事。等到她上了大学,有一天回家,看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本有关生理卫生的杂志。她很奇怪,因为这种杂志是从来不进家门的,哪儿来的呢?她好奇地拿起来翻阅。一看,恍然大悟,里面有男女生殖器官的基本知识。文蔷看完后也不作声。过了几天,家中又出现一本,是第二期。这时她才明白,这是父母有计划的预谋,要给她一些必要的知识。这种神秘的`杂志出现了几次之后,叉神秘地在家中消失。于是她的性教育也就圆满结束了。文蔷说,这种教法虽然不够理想,但是妈妈爸爸居然想到了,尽力而为了,已是不易。

  不过,作为慈父的梁实秋也有极少的暴力的时候。在文蔷记忆中,有一年冬天大清早,她不肯穿裤子就要到院子里去玩儿,谁劝也不听。父亲火起,把她抓起来,猛扔到一大堆棉被上;然后再抓起来,再扔,把她扔得头昏眼花。棉被很软,摔上去一点也不疼,但是父亲的盛怒和暴力却让文蔷难忘。她说自此以后。她就学会了穿了裤子才能出门。这听起来有点好笑。我们当然不提倡父母对孩子使用暴力,但若辨证地看,似乎也有其事半功倍的一面。

  大女儿文茜也有类似的经历。上世纪三十年代,有一天梁实秋正在午睡,文茜一个人在楼下客厅里描红模子练字。她低头看到墨极黑,抬头看墙很白,幼稚的她就想,如果在白白的墙上涂一个黑黑的十字,一定很好看。于是,她端起小凳子,站上去画了个十字,黑白分明,十分耀眼。正在独自欣赏的时候,梁实秋午睡后从楼上走下来,看到涂黑的墙,勃然大怒,打了女儿几杖,并令她罚跪不起。文茜吓哭了,哭了半天也没人理她,直到跪地沉沉睡去。后来,还是外婆替她把黑十字刮去,此事才作罢。文茜说,自己一辈子始终不敢在墙上题××到此一游的墨迹,“看到别人乱涂,也会下意识地想到父亲的竹手杖。此之谓家教。”她对父亲的责打没有怨言,甚或还有感激。

  无论采取什么方法,只要因人施教,把孩子引上正途,这种家教就应该是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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