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十中９８（８） 赵 荷
荒谬的人说“是”，但他的努力永不停息，如果有一种个人的命 运，就不会有更高的命运，或至少可以说，只有一种被人看作是宿命 的和应受到蔑视的命运。
－－加缪
加缪常以其对人类永恒苦难命运的蔑视和抗争来表达他对人类的 深沉的爱与信任。他相信，人类其实真实地握有自己的命运，并且那 种表相的苦难正是一种幸福，一种荒谬的胜利。
于是我想起雪莱曾经说过，“就道德方面来讲，弥尔顿的魔鬼远 胜于他的上帝”。是的，《失乐园》中这样叙述：当光之天使露西华 背叛上帝时，其实上帝已经窥见了人类命运的秘密。他知道，人类即 将堕落，而由神子耶稣来拯救。因此，他纵容了这场叛变，利用这天 地间第一场战争，任由撒旦到伊甸园诱惑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树之果。 于是，他们遭上帝驱逐，永远失去了乐园，这便是人类堕落之始。
而这样的命运，无所不能的上帝原可以改变。或者，退一步想， 这命运本身也许便是上帝的杰作，便是上帝的可怕的愿望。所以说， 这魔鬼的德行其实远远高于他的上帝。上帝利用了背叛，让所有后来 因为被拯救而觉醒的人类诅咒魔鬼的罪恶，从而使得“仁慈”的自己 也不得不给予魔鬼最残酷的惩罚。显然，这便是这居心险恶恶的掌权 者对付仇敌的可怕的手段。而魔鬼虽然犯下了不可赦的罪，但他不做 作、不虚伪，直截了当地张显他的欲望与野心，并百折不挠地坚持他 所认为最好的一个目的，即使它并不于人类有利。他为此不停地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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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斗争着，不惜一切代价，却不知他所致力的事业是无功的，这一切 都已经在上帝的精密的谋划之中。
而上帝便洋洋得意着，为着他所掌握的全人类的甚至于撒旦的命 运。然而上帝并不懂得，这种永不休止的对于他的反抗与天堂的蔑视， 其实惟有对撒旦才足以形成一个世界，形成一种独属他个人的命运。 而所有熟知内情的人都为他们所以为的永恒苦难而不能更改的宿命而 怜悯起撒旦的命运受到制于上帝。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正是这样的命 运，撒旦才成为撒旦，而这样的命运惟有对撒旦才有了自己的意义。 他的命运是属于他的，而不是任何人的，包括上帝，而撒旦的一切幸 福也正在于此。所以撒旦终究还是胜利了，上帝终究还是输了。而人 类终究也是胜利了，当他们为着自己的命运努力着，即使没有意义， 因为一切的结局早已注定，但也还是幸福的。上帝唯一遗漏了一点， 即当他将自己早已设定好的每一种命运注入每一个人的灵魂中时，这 种命运便有了性灵，而依附着那个灵魂生存了。它会因为人类的凝视 而聚合又马上被人类的死亡所固定。因此人类的命运并不属于上帝， 而是属于人类自己。
就像加缪提到的俄狄浦斯，当一切都大白于天下，阳光照耀在他 的身上时，他向天光看了最后一眼，然后举起他那无辜的母亲的金别 针，朝自己的眼睛刺去，在上演了一切的悲剧之后，俄狄浦斯才知道 这原是神谕中早已有所明示的，这原是冥冥间早已安排好的一场闹剧， 一场要将他置于死地的闹剧。在明白了这许多之后，而不是单单明白 他所犯下的怎样无可赦的罪行，他感到痛苦，可是他却喊着“尽管我 历尽困苦，但我年逾不惑，我的灵魂深邃而伟大，因而我认为我是幸 福的”。这一声“幸福”高亢响亮地回荡着，穿越亘古，解放了多少 受着自己命运折磨的灵魂。
其实，痛苦与幸福并不矛盾，俄狄浦斯之所以幸福，是因为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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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使他自我放逐，从而在这放逐之中懂得了命运与他自己是一体的， 这命运是他的，这命运的痛苦是他的，这痛苦的真实是他的，因而这
真实的胜利与幸福也是他的。正因为他逐渐以自己清明的心灵懂得了 一切，他才感到自己的一切还没有也从没有被命运穷尽过，才感到荒 谬人生的全面胜利，他才感到幸福。
后 记
其实，《西西弗的神话》要告诉我们的很简单，西西弗一直在重 复着无效无望的行为或者说是命运。他触怒众神，所以众神罚他不停 地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而石头又由于自身的重量滚下山去。西西弗 痛苦着，因为他清醒地意识到这种命运的无效一无望。其实这才是诸 神真正的惩罚。西西弗的痛苦正是这巨石的胜利，正是这巨石本身。 但同时，正是这种清醒的意识造就了他的胜利。他蔑视奥林匹斯山上 的众神，因而抛弃他们。他在这个从此没有主宰的世界上领略了命运 对于他自己的全部涵意，不需要提及希望，他推着巨石爬上山顶所进 行的斗争，其本身就足以使人感到满足与充实。所以，西西弗仍然是 幸福的。
其实，《西西弗的神话》要告诉我们的很简单：不要诅咒自己的 命运不由己，命运与你其实是一体的，人类是自己命运的主人，每一 个人其实都拥有自己的幸福……
教师点评：
关注、解读命运更多的应该是成人世界的话题，本文小作者却以 一个中学生的笔从容而睿智地阐释了自己对命运的深层思考，文章哲 理性思辩很强，需要阅读者沉下心来细细品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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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在“题记”及第一段中非常巧妙地抓住了加缪这一存在主义 哲学代表人物的哲学核心：人要以挑战式的反抗去超越荒诞，与荒诞 的命运抗争，“真实地掌握自己的命运”这便是一种幸福，一种胜利。 这可说是全文的“纲”，为全文张本。接着文章以雪莱的话引出对弥 尔顿的《失乐园》中魔鬼与上帝，以及上帝与撒旦，谁是幸福的最终 拥有者的思考，最后文章在希腊神话故事俄狄浦斯的悲剧中再次点明 了命运的苦难与幸福的辩证关系。全文严密的逻辑，让我们体会作者 较强的思辩能力，丰富的材料，让我们看到了作者广泛的阅读，而老 练、成熟的文笔，让我们感受到作者较高的语文修养。其实，在文中 小作者还有一颗豁达而乐观的心，正象后记中所写的：“人类是自己 命运的主人，每一个人其实都拥有自己的幸福……”
许多中学生谈命运这一话题时，都略显空泛，而本文确实是一篇 用心写而值得用心去读的好文章。
蔡瑞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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