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有光与明代文学

发布时间:2016-11-5 编辑:互联网 手机版

明代唐宋派中文学成就最高的文人是归有光。归有光为文原本六经,重自得。在文与道的关系上,他虽然重“道”,但却不同于主张“为文害道”的道学家。他在《雍里先生文集序》中说:“以为文者道之形也 ,道形而为文 ,其言适与道称 ,谓之曰 :其旨远 ,其辞文 ,曲而中 ,肆而隐。是虽累千万语 ,皆非所谓出乎形 ,而多方骈枝于五脏之情者也。故文非圣人所能废也。虽然孔子曰 :天下有道 ,则行有枝叶 ;天下无道 ,则言有枝叶。夫道胜 ,则文不期少而自少 ;道不胜 ,则文不期多而自多。溢于文 ,非道之赘哉 ?”归有光强调“道”的同时 ,对“文”作为“道”之形作了肯定,这表明在文与道的关系上归有光的观点较道学家通达。归有光对文学复古的主张不满,对模拟的文风尤其斥之甚厉,他的散文始终保持士林文化品格的单纯性,他远承汉代司马迁之文风,继武唐宋韩愈、欧阳修散文之绪余,属于“文以载道”的文统传承中的一环。

归有光因场屋不利,出仕较晚,在文坛发生影响比唐顺之、王慎中等人要迟,他所批评攻击的对象,也主要是嘉靖后期声势煊赫的“后七子”。王世贞当时声势很大,归有光力相排抵,视之为庸妄巨子,钱谦益说:

当是时,王弇州踵二李之后,主盟文坛,声华烜赫,奔走四海,熙甫一老举子,独抱遗经于荒江虚市之间,树牙颊相搘拄不少下。尝为人文序,诋排俗学,以为苟得一二妄庸人为之巨子。弇州闻之曰:“妄诚有之,庸则未敢闻命。”熙甫曰:“唯妄固庸,未有妄而不庸者也。”弇州晚岁赞熙甫画像曰:“千载有公,继韩、欧阳,余岂异趋,久而自伤。”识者谓先生之文,至是始论完,而弇州之迟暮自悔,为不可及也。《列朝诗集小传》丁集)

归有光长期生活在下层社会,对现实有较真切的了解,因此它的部分作品较深刻的揭露了当时的社会矛盾,如他在《送摄令蒲君还府序》中指出:“(贪官污吏)徒疾视其民,而取之惟恐其不尽,戕之惟恐其不胜,民俯首不敢出气,而闾巷诽谤之言,或不能无。”如是而曰俗之不善,岂不诬哉?”贪官污吏残酷压榨百姓,还不许稍露不满,否则便罗织罪名,诬为“不善”,其政何等昏暗!他如《西王母图序》讽刺统治者的求仙之妄,《送许子云之任分宜序》批判严嵩的专横,《送昆山县令朱侯序》叙述江南风俗的日趋奢靡及吏治之弊等,都是其他唐宋派作家文集中缺乏的题材。

归有光的家庭生活迭遭变故,他八岁丧母、中年两度丧妻、连丧一子二女,淹然幻化的撕心之痛伴随了他66年的坎坷生涯。生死离别的情感经历使他将描写生活琐事的题材引入载道的古文体制,在平淡琐细中寄寓沧桑之感,开拓出言情记感散文的新天地。归有光善于以抒情笔调叙事,以疏放的结构、质朴的语言,表现对日常生活趣味的深细体味。如《项脊轩志》一文借“百年老屋”的几经兴废,追忆亲切的家庭琐事、琐谈,表达了人亡物在、三世变迁的感慨,以及怀念骨肉之亲的深厚感情,笔墨疏淡而情韵绵远。他的《寒花葬志》栩栩如生地勾勒出寒花的衣着体态和天真灵秀的性情,特别是用这样两个细节将一个妙龄少女的娇憨之态跃然纸上:一是他不肯给归友光吃她刚剥好的荠,一是她在吃饭时眼睛滴溜溜的乱转,读来让人会心微笑,且让人深切体会到主仆之间的融洽关系。《女二二圹志》是归有光为不满周岁即夭折的女儿写的,在百余字的篇幅中形象地描绘了女儿的活泼神态、家人失去幼女的哀痛,以及作者对美好生命突遭夭折的深沉感慨。这类作品表现作者对生活的热爱,对亲情的珍惜,蕴含着强烈的世俗文化精神。归有光记叙家庭琐事的散文,字里行间所表现的真情实感,人物塑造的形神兼备,语言的朴实流畅,篇幅的日趋短小,都反映出传统古文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力求寻找出路的努力。

归有光所处的晚明是思想上风起云涌的时代,他顺应时代前进的潮流,在思想感情、内容题材、体制形态、语言风格、创作手法等方面对传统古文进行了改革,深刻地影响了晚明散文的风貌。关于归有光散文创作的成就与地位,黄宗羲说:“议者以震川为明文第一,似矣。”(《明文案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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