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诗歌

时间:2022-12-03 15:37:38 徐志摩 我要投稿

徐志摩诗歌精选15篇

  在现实生活或工作学习中,许多人对一些广为流传的诗歌都不陌生吧,诗歌语言凝练而形象性强,具有鲜明的节奏。那什么样的诗歌才是经典的呢?以下是小编收集整理的徐志摩诗歌,欢迎大家分享。

徐志摩诗歌精选15篇

徐志摩诗歌1

  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

  容不得恋爱,容不得恋爱!

  披散你的满头发,

  赤露你的一双脚;

  跟著我来,我的恋爱,

  抛弃这个世界

  殉我们的恋爱!

  我拉著你的手,

  爱,你跟著我走,

  听凭荆棘把我们的脚心刺透,

  听凭冰雹劈破我们的头,

  你跟著我走,

  我拉著你的走,

  逃出了牢笼,恢复我们的自由!

  跟著我来,

  我的恋爱!

  人间已经掉落在我们的后背,——

  看呀,这不是白茫茫的大海?

  白茫茫的大海,

  白茫茫的大海,

  无边的自由,我与你与恋爱!

  顺著我的指头看,

  那天边一小星的蓝——

  那是一座岛,岛上有青草,

  鲜花,美丽的走兽与飞鸟;

  快上这轻快的小艇,

  去到那理想的天庭——

  恋爱,欢迎,自由——辞别了人间,永远!

徐志摩诗歌2

  作者: 徐志摩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惊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赏析:

  能把“偶然”这样一个极为抽象的时间副词,使之形象化,置入象征性的结构,充满情趣哲理,不但珠润玉圆,朗朗上口而且余味无穷,意溢于言外——徐志摩的这首《偶然》小诗,对我来说,用上“情有独钟”之语而不为过

  诗史上,一部洋洋洒洒上千行长诗可以随似水流年埋没于无情的历史沉积中,而某些玲珑之短诗,却能够经历史年代之久而独放异彩。这首两段十行的小诗,在现代诗歌长廊中,应堪称别备一格之作

  这首《偶然》小诗,在徐志摩诗美追求的历程中,还具有一些独特的“转折”性意义。按徐志摩的学生,著名诗人卡之琳的说法:“这首诗在作者诗中是在形式上最完美的一首。”(卡之琳编《徐志摩诗集》第94页)新月诗人陈梦家也认为:“《偶然》以及《丁当-清新》等几首诗,划开了他前后两期的鸿沟,他抹去了以前的火气,用整齐柔丽清爽的诗句,来写那微妙的灵魂的秘密。”(《纪念徐志摩》)。的确,此诗在格律上是颇能看出徐志摩的功力与匠意的。全诗两节,上下节格律对称。每一节的第一句,第二句,第五句都是用三个音步组成。如:“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

  壳,”每节的第三、第四句则都是两音步构成,如:“你不必讶异,”“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音步的安排处理上显然严谨中不乏洒脱,较长的音步与较短的音步相间,读起来纡徐从容、委婉顿挫而朗朗上口。而我在这里尤需着重指出的是这首诗歌内部充满着的,又使人不易察觉的诸种“张力”结构,这种“张力”结构在“肌质”与“构架”之间,“意象”与“意象”之间,“意向”与“意向”之间诸方面都存在着。独特的“张力”结构应当说是此诗富于艺术魅力的一个奥秘

  所谓“张力”,是英美新批评所主张和实践的一个批评术语。通俗点说,可看作是在整体诗歌的有机体中却包含着共存着的互相矛盾、背向而驰的辨证关系。一首诗歌,总体上必须是有机的,具各整体性的,但内部却允许并且应该充满各种各样的矛盾和张力。充满“张力”的诗歌,才能蕴含深刻、耐人咀嚼、回味无穷。因为只有这样的诗歌才不是静止的,而是“寓动于静”的。打个比方,满张的弓虽是静止不动的,但却蕴满饱含着随时可以爆发的能量和力度

  就此诗说,首先,诗题与文本之间就蕴蓄着一定的张力。“偶然”是一个完全抽象化的时间副词,在这个标题下写什么内容,应当说是自由随意的,而作者在这抽象的标题下,写的是两件比较实在的事情,一是天空里的云偶尔投影在水里的波心,二是“你”、?“我”(都是象征性的意象)相逢在海上。如果我们用“我和你”,“相遇”之类的作标题,虽然未尝不可,但诗味当是相去甚远的。若用“我和你”、“相遇”之类谁都能从诗歌中概括出来的相当实际的词作标题,这抽象和具象之间的张力,自然就荡然无存了 再次,诗歌文本内部的张力结构则更多。“你/我”就是一对“二项对立”,或是“偶尔投影在波心,”或是“相遇在海上,”都是人生旅途中擦肩而过的匆匆过客;“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都以“二元对立”式的情感态度,及语义上的“矛盾修辞法”而呈现出充足的“张力”。尤其是“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一句诗,则我以为把它推崇为“新批评”所称许的最适合于“张力”分析的经典诗句也不为过。“你”、“我”因各有自己的方向在茫茫人海中偶然相遇,交会着放出光芒,但却擦肩而过,各奔自己的方向。两个完全相异、背道而驰的意向——“你有你的”和“我有我的”恰恰统一、包孕在同一个句子里,归结在同样的字眼——“方向”上 作为给读者以强烈的“浪漫主义诗人”印象的徐志摩,这首诗歌的象征性——既有总体象征,又有局部性意象象征——也许格外值得注意。这首诗歌的总体象征是与前面我们所分析的“诗题”与“文本”间的张力结构相一致的。在“偶然”这样一个可以化生众多具象的标题下,“云——水”,“你——我”、“黑夜的海”、“互放的光亮”等意象及意象与意象之间的关系构成,都可以因为读者个人情感阅历的差异及体验强度的深浅而进行不同的理解或组构。这正是“其称名也小,其取类也大”(《易·系辞》)的“象征”之以少喻多、以小喻大、以个别喻一般的妙用。或人世遭际挫折,或情感阴差阳错,或追悔莫及、痛苦有加,或无奈苦笑,怅然若失……人生,必然会有这样一些“偶然”的“相逢”和“交会”。而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必将成为永难忘怀的记忆而长伴人生

徐志摩诗歌3

  草上的露珠儿

  颗颗是透明的水晶球,

  新归来的燕儿

  在旧巢里呢喃个不休;

  诗人哟!可不是春至人间

  还不开放你

  创造的喷泉,

  嗤嗤!吐不尽南山北山的璠瑜,

  洒不完东海西海的琼珠,

  融和琴瑟箫笙的音韵,

  饮餐星辰日月的光明!

  诗人哟!可不是春在人间,

  还不开放你

  创造的喷泉!

  这一声霹雳

  震破了漫天的云雾,

  显焕的旭日

  又升临在黄金的宝座;

  柔软的南风

  吹皱了大海慷慨的面容,

  洁白的海鸥

  上穿云下没波自在优游;

  诗人哟!可不是趁航的时候,

  还不准备你

  歌吟的渔舟!

  看哟!那白浪里

  金翅的海鲤,

  白嫩的长鲵,

  虾须和蟛脐!

  快哟!一头撒网一头放钩,

  收!收!

  你父母妻儿亲戚朋友

  享定了希世的珍馐。

  诗人哟!可不是趁航的时候,

  还不准备你

  歌吟的渔舟!

  诗人哟!

  你是时代精神的先觉者哟!

  你是思想艺术的集成者哟!

  你是人天之际的创造者哟!

  你资材是河海风云,

  鸟兽花草神鬼蝇蚊,

  一言以蔽之:天文地文人文;

  你的洪炉是「印曼桀乃欣」

  永生的火焰「烟士披里纯」

  炼制著诗化美化灿烂的鸿钧;

  你是高高在上的云雀天鹨,

  纵横四海不问今古春秋,

  散布著希世的音乐锦绣;

  你是精神困穷的慈善翁,

  你展临真善美的万丈虹,

  你居住在真生命的最高峰!

徐志摩诗歌4

  偶然

  徐志摩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创作背景

  此诗写于1926年5月,乃是诗人徐志摩初遇林徽因于伦敦时所写,昔时徐志摩偶识林徽因,燃起爱情之火、诗作之灵感,一挥而就有此佳作。初载于同年5月27日《晨报副刊诗镌》第9期,署名志摩。这也是徐志摩和陆小曼合写的剧本《卞昆冈》第五幕里老瞎子的唱词。

  文学赏析:对人生的呐喊,对爱与美的追求

  徐志摩的《偶然》这首诗作于1926年5月,初载同年5月27日《晨报副刊诗镌》第9期,署名志摩。诗人运用多种意像将自己的人生历程融入于此,表明诗人人生中经历了太多的偶然,将偶然形象化,不仅充满情趣意味,还给读者留下了足够的想像空间。无数次偶然,无数次坎坷,无数次邂逅,似乎都显得如此平常,不必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记得也好,你忘掉构成诗人的态度。他与张幼仪的结合是偶然,与林徽因的恋情是偶然,与陆小曼的风波也是偶然;他学习金融是偶然,倾心康桥是偶然,飞机失事更是偶然。这些偶然就像一根穿线的珠子。

  诗句开始以“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比喻自己,表明诗人在天涯海角肆意飘忽却高洁不俗,直喻自己为下文作了铺垫,突然一转意“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给人一种舒缓气势却又耐人寻味,两人偶然的相遇就好比云与水的相遇,但都是虚幻的,短暂的相遇更能使其产生了距离的美感,却最终还是昙花一现。特别是“波心”的“心”字的用得恰到好处,意在表明及时再多么的投入和缘分或许也只是一个偶然罢了。虽然人生中充满着偶然,但我们却不能停止自己的脚步继续等待,唯有追求的永恒。正因为这次相遇只是一个偶然,所以接着说明对方应该持有的态度:你不必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这就借景抒情,充满着人生哲理,是人生中很平常的事了,更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同时也表明诗人的坦诚,这也只是在转瞬间消灭的踪影。

  诗歌第一节运用了“天空”,“云”,“水波”等形象的实物比喻使诗歌更加生动,形象,天空的一片云投影在波心也反应出诗人的内心活动以及心里特征,表明其爱与美的追求。还运用了“投影”,“消灭”两个动词更显示出其偶然的因果关系,投影是虚幻的就必将导致彻底消灭,最终从偶然相遇转化到消灭了的踪影,踪影又与投影形成对应关系。另外诗人将诗歌中的主人公“你”和“我”也清楚的表现出来了,说明“你”和“我”的两个主体之间存在必然的联系,虽然在这个联系中存在感情的依托,但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这里起到一个波浪转折的作用,意在表明虽然是偶然与你相遇似乎还是比较融入但却因为最终踪影的消灭,所以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最后说明其原因。而在“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中存在着更进一步的关系,讶异没有必要,欢喜更没有必要,中间用一个“更”字联结恰到好处,说明诗人一再压抑自己的兴奋而还在奉劝对方不要讶异和欢喜过早了,表明诗人明白自己的人生处境而不想伤害对方,因为“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同时可以看出人生不是又自己可以主宰的,任何美好的事物都要受到各种外界因素的制约和影响,既然是偶然的事物就一定是转瞬间的事物,我们一定要加倍珍惜这个事物。

  诗歌第二节以“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将你我两个主体同时拉在一起,在黑夜的背景下,在海的渲染下,“你”的突然出现,似乎让我在黑夜的海上不再孤单不再寂寞,“你”的出现更使我获得了感情的寄托。但即使是这样,却我们只是人生旅途中的匆匆过客,因为: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在这种偶然的必然情况下发生的相遇,就像一次上帝的眷顾,情剧中的故意情节,在同样甘受寂寞孤独的相遇最终还是会因为我们彼此的方向不同而彼此错过,说明在人生方向上的选择往往是充满着戏剧化的,是不会永恒的。在此处戏剧化的安排一个与我相对应的主体的你,说明诗人对爱情等的追求和向往,但因为选择的方向不同我们彼此擦肩而过,或许彼此留下了一个会心的微笑甚至在彼此留恋着对方,但终究在黑夜的海上的背景下因为方向的选择而错失美好的事物无可奈何,顿时诗人一种失落的情感流露在心间,最后奉劝自己:“你记得也好,你忘掉”,这里起到一种安慰自己的作用,告诫一种人生哲理:很多时候何曾不只退一步想呢?同时承接上文“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诗歌第二节运用了“黑夜”,“海”,“光亮”等形象的实物比喻使诗歌更加生动,具体。也运用了“相遇”,“交会”等相对应的动词,直接承第一个情节将第二个情节拉得更近,由云与水的远距离直接转入你与我的近距离,由白天转入黑夜,由水波转为海,完全是上一个情节的更进一步升华。你我即使距离再近或许也因为外部的因素而阻止我们的继续相遇,在人生茫茫无边的大海上,即使情节安排得再好,环境安排得再好,心与心的艰难交融也最终成为一个泡影,消失在大海深处。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方向,在偶然相遇中互放的光亮也只是一时的不是永恒的事物,因此诗人告诫自己不要盲目回忆过去,要赶快走出阴影,记得也好,你忘掉,这里也是诗人的感情变化条件,中间用一个“最”字联结,说明诗人以信心的态度渴望走出人生的低谷奉劝自己要忘记掉偶然的事物而迎接新的曙光,这是现实的无奈,人生的无奈。面对“记得”与“忘掉”的两难选择,选择了后者,人生何不是如此呢?

  通过诗歌的全文不难读出所描述出的两个情景,语言生动,形式完美,情节波浪起伏,给人以无穷的想像空间。诗歌前后两节相互对应,读起来朗朗上口,耐人寻味。从表面上去看是一首爱情诗歌,仔细去品读,却更加有味,给人越读越有味的感觉,蕴涵了深层的人生哲理和人生感悟,不乏一篇经典名作。新月诗人陈梦家也认为:“《偶然》等几首诗,划开了他前后两期的鸿沟,他抹去了以前的火气,用整齐柔丽清爽的诗句,来写那微妙的灵魂的秘密。”同时将平常熟悉的意象穿插于整首诗歌中并将诗歌的两个主人公融入到意境中,仿佛一部戏剧片,给人以清新自然的感觉。诗人采用两两对的事物将其矛盾化,可谓匠心独运的写作手法将其动静结合。偶然的相遇或不再来临,但我们是否应该懂得更加珍惜美好的时光,随着诗人感情的变化无不表现和谐之美。随着我们对新事物的认识,感悟也会随着逐渐加深,因为人总是在不断认识实践中前进的。

  仰望星空,天空还是原来的天空,但是因为我们的命运不完全由自己掌握,在充满挫折中总是遇到或多或少的偶然,既然是偶然,但我们必须得意识到最终的结果,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不管是天空的一片云还是黑夜的海上,在不伤害对方的同时还要奉劝自己,在奉劝对方的同时还要看到自己的方向,何不在得不到的情况下忘掉呢,毕竟彼此的交会也留下过光亮。

  在贫困黑暗的时代里,诗人的偶然何不是一种对人生的呐喊,对爱与美的追求,抒写着诗人的灵魂空间。在呐喊与追求的路上,难道不是苦苦挣扎的路吗?

  赏析:

  徐志摩这首《偶然》,很可能仅仅是一首情诗,是写给一位偶然相爱一场而后又天各一方的情人的。不过,这首诗的意象已超越了它自身。我们完全可以把此诗看作是人生的感叹曲。人生的路途上,有着多少偶然的交会,又有多少美好的东西,仅仅是偶然的交会,永不重复。无论是缠绵的亲情,还是动人的友谊,无论是伟大的母爱,还是纯真的童心,无论是大街上会心的一笑,还是旅途中倾心的三言两语,都往往是昙花一现,了无踪影。那些消逝了的美,那些消逝的爱,又有多少能够重新降临。时间的魔鬼带走了一切。对于天空中的云影偶尔闪现在波心,实在是“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更何况在人生茫茫无边的大海上,心与心之间有时即使跋涉无穷的时日,也无法到达彼岸。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方向,我们偶然地相遇,又将匆匆地分别,永无再见的希望。那些相遇时互放的“光亮”,那些相遇时互相倾注的情意,“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徐志摩在这样短短的小诗中,用了那么单纯的意境,那么谨严的格式,那么简明的旋律,点化出一个朦胧而晶莹,小巧而无垠的世界。我们漫步在这个世界之中,生发出多少人生的慨叹,多少往事的追怀,多少往事的回味,……但,并不如泣如诉,更不呼天抢地。我们只是缓缓而有点沉重地漫步,偶尔抬头仰望,透过葡萄架或深蓝的云彩,恰有一朵流星飞逝而过,我们心中,升起了缕缕淡淡的哀伤。但仍然漫步,那缓缓而又有点沉重的足音,如一个“永恒”,驻留在夜的天空。

  不失轻盈,不失飘逸,却总是掩饰不住现实的悲伤,情感深处隐伏着一丝淡淡的失落。诗人对于美,对于人生,并不是看得可有可无的,而是怀着深深的眷恋,执着的追求,只是“美”抑或人生的'其他,都像天空中的云影,黑夜海上的光亮,在瞬间都无影无踪。他有憧憬,同时又无法摆脱一丝淡淡的哀伤。“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似乎达观,超脱。但在审美心理上,却并非如此,“最好你忘掉”,其实是最不能忘掉。没有一点超脱,没有一点可有可无。有的是现实的哀伤,是一个真实的人,执着于生活的人,执着于理想的人,在屡遭失意中唱出的歌。憧憬与绝望,悲哀与潇洒,奇妙地交织在一起。是一个纯诗人的哀感。他的潇洒与飘逸,也多半是他为了追求典雅的美,节制自己的感情而来的。

  徐志摩处在一个贫困的国度最黑暗的年代,他满怀着“美”的希望,在时代的夹缝中苦苦追寻着理想的光芒,但都如海滩上的鲜花,一朵朵在瞬间枯萎。他的歌喉,在“生活的阴影”逼迫下,最后变得暗哑、干涩。即使早期一些诗,如“我不知道风在哪一个方向吹”等,虽然那么轻柔,那么飘逸,但仔细体味,也无不让人感伤。写于1926年的《偶然》,也是一样,诗的深层信息中荡漾着淡淡的哀伤。诗人无意投身时代火热的斗争,也无意于表现所谓的“时代本质”,但时代的苦难,也同样曲曲折折地映射在一个真纯诗人的心灵深处。

徐志摩诗歌5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惊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赏析1:

  徐志摩这首《偶然》,很可能仅仅是一首情诗,是写给一位偶然相爱一场而后又天各一方的情人的。不过,这首诗的意象已超越了它自身。我们完全可以把此诗看作是人生的感叹曲。人生的路途上,有着多少偶然的交会,又有多少美好的东西,仅仅是偶然的交会,永不重复。无论是缠绵的亲情,还是动人的友谊,无论是伟大的母爱,还是纯真的童心,无论是大街上会心的一笑,还是旅途中倾心的三言两语,都往往是昙花一现,了无踪影。那些消逝了的美,那些消逝的爱,又有多少能够重新降临。时间的魔鬼带走了一切。对于天空中的云影偶尔闪现在波心,实在是“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更何况在人生茫茫无边的大海上,心与心之间有时即使跋涉无穷的时日,也无法到达彼岸。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方向,我们偶然地相遇,又将匆匆地分别,永无再见的希望。那些相遇时互放的“光亮”,那些相遇时互相倾注的情意,“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徐志摩在这样短短的小诗中,用了那么单纯的意境,那么谨严的格式,那么简明的旋律,点化出一个朦胧而晶莹,小巧而无垠的世界。我们漫步在这个世界之中,生发出多少人生的慨叹,多少往事的追怀,多少往事的回味,……但,并不如泣如诉,更不呼天抢地。我们只是缓缓而有点沉重地漫步,偶尔抬头仰望,透过葡萄架或深蓝的云彩,恰有一朵流星飞逝而过,我们心中,升起了缕缕淡淡的哀伤。但仍然漫步,那缓缓而又有点沉重的足音,如一个“永恒”,驻留在夜的天空。

  不失轻盈,不失飘逸,却总是掩饰不住现实的悲伤,情感深处隐伏着一丝淡淡的失落。诗人对于美,对于人生,并不是看得可有可无的,而是怀着深深的眷恋,执着的追求,只是“美”抑或人生的其他,都像天空中的云影,黑夜海上的光亮,在瞬间都无影无踪。他有憧憬,同时又无法摆脱一丝淡淡的哀伤。“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似乎达观,超脱。但在审美心理上,却并非如此,“最好你忘掉”,其实是最不能忘掉。没有一点超脱,没有一点可有可无。有的是现实的哀伤,是一个真实的人,执着于生活的人,执着于理想的人,在屡遭失意中唱出的歌。憧憬与绝望,悲哀与潇洒,奇妙地交织在一起。是一个纯诗人的哀感。他的潇洒与飘逸,也多半是他为了追求典雅的美,节制自己的感情而来的。

  徐志摩处在一个贫困的国度最黑暗的年代,他满怀着“美”的希望,在时代的夹缝中苦苦追寻着理想的光芒,但都如海滩上的鲜花,一朵朵在瞬间枯萎。他的歌喉,在“生活的阴影”逼迫下,最后变得暗哑、干涩。即使早期一些诗,如“我不知道风在哪一个方向吹”等,虽然那么轻柔,那么飘逸,但仔细体味,也无不让人感伤。写于1926年的《偶然》,也是一样,诗的深层信息中荡漾着淡淡的哀伤。诗人无意投身时代火热的斗争,也无意于表现所谓的“时代本质”,但时代的苦难,也同样曲曲折折地映射在一个真纯诗人的心灵深处。

  有的研究者认为,《偶然》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看得很飘忽、了无痕迹”,“把什么都看得很淡,都看成无足轻重,无可无不可,把火热情怀与旺盛的生命,都化作轻烟”。这样的结论,不能说全错,但也不能说全对,因为这个结论是建立在研究者对《偶然》这首诗的表层信息的领会上的。而一首诗永久的魅力却来自它的深层信息,《偶然》的深层信息传达了一种人生的失落感——是飘逸的也是轻淡的。——它是诗人充溢着灵气的灵魂在瞬间弹出的心音,单纯的音符中回荡着悠长,典雅的美感中起伏着骚动,飘逸的情调中蕴藏着深邃……

  赏析2:

  注:写于1926年5月,初载同年5月27日《晨报副刊·诗镌》第9期,署名志摩。这是徐志摩和陆小曼合写剧本《卞昆冈》第五幕里老瞎子的唱词。

  能把“偶然”这样一个极为抽象的时间副词,使之形象化,置入象征性的结构,充满情趣哲理,不但珠润玉圆,朗朗上口而且余味无穷,意溢于言外——徐志摩的这首《偶然》小诗,对我来说,用上“情有独钟”之语而不为过。

  诗史上,一部洋洋洒洒上千行长诗可以随似水流年埋没于无情的历史沉积中,而某些玲珑之短诗,却能够经历史年代之久而独放异彩。这首两段十行的小诗,在现代诗歌长廊中,应堪称别备一格之作。

  这首《偶然》小诗,在徐志摩诗美追求的历程中,还具有一些独特的“转折”性意义。按徐志摩的学生,著名诗人卡之琳的说法:“这首诗在作者诗中是在形式上最完美的一首。”(卡之琳编《徐志摩诗集》第94页)新月诗人陈梦家也认为:“《偶然》以及《丁当-清新》等几首诗,划开了他前后两期的鸿沟,他抹去了以前的火气,用整齐柔丽清爽的诗句,来写那微妙的灵魂的秘密。”(《纪念徐志摩》)。的确,此诗在格律上是颇能看出徐志摩的功力与匠意的。全诗两节,上下节格律对称。每一节的第一句,第二句,第五句都是用三个音步组成。如:“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壳,”每节的第三、第四句则都是两音步构成,如:“你不必讶异,”“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音步的安排处理上显然严谨中不乏洒脱,较长的音步与较短的音步相间,读起来纡徐从容、委婉顿挫而朗朗上口。

徐志摩诗歌6

  《雪花的快乐》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凄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飞扬,飞扬,飞扬,——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

  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

  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飞扬,飞扬,飞扬,——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时我凭借我的身轻,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春的投生》

  昨晚上,再前一晚也是的,

  在春雨的猖狂中

  春

  托生入残冬的尸体

  不觉得脚下的松软,

  耳鬓间的温驯吗?

  树枝上浮着青,

  潭里的水漾成无限的缠绵;

  再有你我肢体上胸膛间的异样的跳动;

  桃花早已开上你的脸,

  我在更敏锐的消受你的媚,

  吞咽你的连珠的笑;

  你不觉得我的手臂更迫切的要求你的腰身,

  我的呼吸投射在你的身上,

  如同万千的飞萤投向火焰?

  这些,还有别的许多说不尽的,

  和着鸟雀们的热情回荡,

  都在手携手的赞美着春的投生

  一块晦色的路碑

  脚步轻些,过路人!

  休惊动那最可爱的灵魂,

  如今安眠在这地,。

  有绛色的野草花掩护她的斜烬。

  你且站定,在这无名的土阜边,

  任晚风吹弄你的衣襟;

  倘如这片刻的静定感动了你的悲悯,

  让你的泪珠圆圆的滴下——

  为这长眠著的美丽灵魂!

  过路人,假若你也曾

  在这人间不平的道上颠顿,

  让你此时的感觉愤凝成最锋利的悲悯,

  在你的激震著的心叶上,

  刺出一滴,两滴的鲜血——

  为这遭冤屈的最纯洁的灵魂!

  《翡冷翠的一夜》

  你真的走了,明天?那我,那我,……

  你也不用管,迟早有那一天;

  你愿意记着我,就记着我,

  要不然趁早忘了这世界上

  有我,省得想起时空着恼,

  只当是一个梦,一个幻想;

  只当是前天我们见的残红,

  怯怜怜的在风前抖擞,一瓣,

  两瓣,落地,叫人踩,变泥……

  唉,叫人踩,变泥——变了泥倒干净,

  这半死不活的才叫是受罪,

  看着寒伧,累赘,叫人白眼——

  天呀!你何苦来,你何苦来……

  我可忘不了你,那一天你来,

  就比如黑暗的前途见了光彩,

  你是我的先生,我爱,我的恩人,

  你教给我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爱,

  你惊醒我的昏迷,偿还我的天真。

  没有你我哪知道天是高,草是青?

  你摸摸我的心,它这下跳得多快;

  再摸我的脸,烧得多焦,亏这夜黑

  看不见;爱,我气都喘不过来了,

  别亲我了;我受不住这烈火似的活,

  这阵子我的灵魂就象是火砖上的

  熟铁,在爱的槌子下,砸,砸,火花

  四散的飞洒……我晕了,抱着我,

  爱,就让我在这儿清静的园内,

  闭着眼,死在你的胸前,多美!

  头顶白杨树上的风声,沙沙的,

  算是我的丧歌,这一阵清风,

  橄榄林里吹来的,带着石榴花香,

  就带了我的灵魂走,还有那萤火,

  多情的殷勤的萤火,有他们照路,

  我到了那三环洞的桥上再停步,

  听你在这儿抱着我半暖的身体,

  悲声的叫我,亲我,摇我,咂我,……

  我就微笑的再跟着清风走,

  随他领着我,天堂,地狱,哪儿都成,

  反正丢了这可厌的人生,实现这死

  在爱里,这爱中心的死,不强如

  五百次的投生?……自私,我知道,

  可我也管不着……你伴着我死?

  什么,不成双就不是完全的“爱死”,

  要飞升也得两对翅膀儿打伙,

  进了天堂还不一样的要照顾,

  我少不了你,你也不能没有我;

  要是地狱,我单身去你更不放心,

  你说地狱不定比这世界文明

  虽则我不信,象我这娇嫩的花朵,

  难保不再遭风暴,不叫雨打,

  那时候我喊你,你也听不分明,——

  那不是求解脱反投进了泥坑,

  倒叫冷眼的鬼串通了冷心的人,

  笑我的命运,笑你懦怯的粗心?

  这话也有理,那叫我怎么办呢?

  活着难,太难就死也不得自由,

  我又不愿你为我牺牲你的前程……

  唉!你说还是活着等,等那一天!

  有那一天吗?——你在,就是我的信心;

  可是天亮你就得走,你真的忍心

  丢了我走?我又不能留你,这是命;

  但这花,没阳光晒,没甘露浸,

  不死也不免瓣尖儿焦萎,多可怜!

  你不能忘我,爱,除了在你的心里,

  我再没有命;是,我听你的话,我等,

  等铁树儿开花我也得耐心等;

  爱,你永远是我头顶的一颗明星:

  要是不幸死了,我就变一个萤火,

  在这园里,挨着草根,暗沉沉的飞,

  黄昏飞到半夜,半夜飞到天明,

  只愿天空不生云,我望得见天

  天上那颗不变的大星,那是你,

  但愿你为我多放光明,隔着夜,

  隔着天,通着恋爱的灵犀一点……

  六月十一日,一九二五年翡冷翠山中

  《她是睡着了》

  她是睡着了——

  星光下一朵斜欹的白莲,

  她入梦境了——

  香炉里袅起一缕碧螺烟。

  她是眠熟了——

  涧泉幽抑了喧响的琴弦;

  她在梦乡了——

  粉蝶儿,翠蝶儿,翻飞的欢恋。

  停匀的呼吸:

  清芬渗透了她的周遭的清氛,

  有福的清氛,

  怀抱着,抚摩着,她纤纤的身形!

  奢侈的光阴!

  静,沙沙的尽是闪亮的黄金,

  平铺着无垠,——

  波鳞间轻漾着光艳的小艇。

  醉心的光景,

  给我披一件彩衣,啜一坛芳醴,

  折一枝藤花,

  舞,在葡萄丛中,颠倒,昏迷。

  看呀,美丽!

  三春的颜色移上了她的香肌,

  是玫瑰,是月季,

  是朝阳里的水仙,鲜妍,芳菲!

  梦底的幽秘,

  挑逗着她的心——纯洁的灵魂,

  象一只蜂儿,

  在花心,恣意的唐突一温存。

  童真的梦境!

  静默;休教惊断了梦神的殷勤,

  抽一丝金络,

  抽一丝银络,抽一丝晚霞的紫曛;

  玉腕与金梭,

  织缣似的精审,更番的穿度——

  化生了彩霞,

  神阙,安琪儿的歌,安琪儿的舞。

  可爱的梨涡,

  解释了处女的梦境的欢喜,

  象一颗露珠,

  颤动的,在荷盘中闪耀着晨曦!

  《 我等候你 》

  我等候你。

  我望着户外的昏黄

  如同望着将来,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听。

  你怎还不来? 希望

  在每一秒钟上允许开花。

  我守候着你的步履,

  你的笑语,你的脸,

  你的柔软的发丝,

  守候着你的一切;

  希望在每一秒钟上

  枯死──你在哪里?

  我要你,要得我心里生痛,

  我要你火焰似的笑,

  要你灵活的腰身,

  你的发上眼角的飞星;

  我陷落在迷醉的氛围中,

  像一座岛,

  在蟒绿的海涛间,不自主的在浮沉……

  喔,我迫切的想望

  你的来临,想望

  那一朵神奇的优昙

  开上时间的顶尖!

  你为什么不来,忍心的!

  你明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你这不来于我是致命的一击,

  打死我生命中乍放的阳春,

  教坚实如矿里的铁的黑暗,

  压迫我的思想与呼吸;

  打死可怜的希冀的嫩芽,

  把我,囚犯似的,交付给

  妒与愁苦,生的羞惭

  与绝望的惨酷。

  这也许是痴。竟许是痴。

  我信我确然是痴;

  但我不能转拨一支已然定向的舵,

  万方的风息都不容许我犹豫──

  我不能回头,运命驱策着我!

  我也知道这多半是走向

  毁灭的路,但

  为了你,为了你,

  我什么都甘愿;

  这不仅我的热情,

  我的仅有理性亦如此说。

  痴!想磔碎一个生命的纤维

  为要感动一个女人的心!

  想博得的,能博得的,至多是

  她的一滴泪,

  她的一声漠然的冷笑;

  但我也甘愿,即使

  我粉身的消息传给

  一块顽石,她把我看作

  一只地穴里的鼠,一条虫,

  我还是甘愿!

  痴到了真,是无条件的,

  上帝也无法调回一个

  痴定了的心如同一个将军

  有时调回已上死线的士兵。

  枉然,一切都是枉然,

  你的不来是不容否认的实在,

  虽则我心里烧着泼旺的火,

  饥渴着你的一切,

  你的发,你的笑,你的手脚;

  任何的痴想与祈祷

  不能缩短一小寸

  你我间的距离!

  户外的昏黄已然

  凝聚成夜的乌黑,

  树枝上挂着冰雪,

  鸟雀们典去了它们的啁啾,

  沉默是这一致穿孝的宇宙。

  钟上的针不断的比着

  玄妙的手势,像是指点,

  像是同情,像的嘲讽,

  每一次到点的打动,我听来是

  我自己的心的

  活埋的丧钟。

徐志摩诗歌7

  1《沙扬娜拉——赠日本世纪女郎》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沙扬娜拉。《雪花的快乐》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飞扬,飞扬,飞扬——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不去那冷寞的幽谷,不去那凄清的山麓,也不上荒街去惆怅——飞扬,飞扬,飞扬——你看,我有我的方向。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等她到花园里探望——飞扬,飞扬,飞扬——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那时我凭藉我的身轻,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消容,消容,消容——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再别康桥》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荫下的一潭,不是清泉, 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2《残春》

  昨天我瓶子里斜插着的桃花 是朵朵媚笑在美人的腮边挂; 今儿它们全低了头,全变了相:-- 红的白的尸体倒悬在青条上。 窗外的风雨报告残春的运命, 丧钟似的音响在黑夜里叮咛: “你那生命的瓶子里的鲜花也 变了样:艳丽的尸体,谁给收殓?”

  我等候你。我望着户外的昏黄如同望着将来,我的心震盲了我的听。你怎还不来? 希望在每一秒钟上允许开花。我守候着你的步履,你的笑语,你的脸,

  你的柔软的发丝,

  守候着你的一切;希望在每一秒钟上枯死──你在哪里?我要你,要得我心里生痛,我要你火焰似的笑,要你灵活的腰身,你的发上眼角的飞星;

  我陷落在迷醉的氛围中,

  像一座岛,在蟒绿的海涛间,不自主的在浮沉……喔,我迫切的想望你的来临,想望那一朵神奇的优昙开上时间的顶尖!你为什么不来,忍心的!

  你明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你这不来于我是致命的一击,打死我生命中乍放的阳春,教坚实如矿里的铁的黑暗,压迫我的思想与呼吸;打死可怜的希冀的嫩芽,把我,囚犯似的,交付给妒与愁苦,生的羞惭与绝望的惨酷。这也许是痴。竟许是痴。我信我确然是痴;但我不能转拨一支已然定向的舵,万方的风息都不容许我犹豫──我不能回头,运命驱策着我!

  我也知道这多半是走向

  毁灭的路,但为了你,为了你,我什么都甘愿;这不仅我的热情,我的仅有理性亦如此说。痴! 想磔碎一个生命的纤维为要感动一个女人的心!

  想博得的,能博得的,至多是

  她的一滴泪,她的一声漠然的冷笑;但我也甘愿,即使我粉身的消息传给一块顽石,她把我看作一只地穴里的鼠,一条虫,我还是甘愿!

  痴到了真,是无条件的,

  上帝也无法调回一个痴定了的心如同一个将军有时调回已上死线的士兵。枉然,一切都是枉然,你的不来是不容否认的实在,虽则我心里烧着泼旺的火,

  饥渴着你的一切,

  你的发,你的笑,你的手脚;任何的痴想与祈祷不能缩短一小寸你我间的距离!户外的昏黄已然凝聚成夜的乌黑,树枝上挂着冰雪,

  鸟雀们典去了它们的啁啾,

  沉默是这一致穿孝的宇宙。钟上的针不断的比着玄妙的手势,像是指点,像是同情,像的嘲讽,每一次到点的打动,我听来是我自己的心的

  活埋的丧钟。

徐志摩诗歌8

  火车擒住轨

  火车擒住轨,在黑夜里奔:

  过山,过水,过陈死人的坟:

  过桥,听钢骨牛喘似的叫,

  过荒野,过门户破烂的庙;

  过池塘,群蛙在黑水里打鼓,

  过噤口的村庄,不见一粒火;

  过冰清的小站,上下没有客,

  月台袒露着肚子,象是罪恶。

  这时车的呻吟惊醒了天上

  三两个星,躲在云缝里张望;

  那是干什么的,他们在疑问,

  大凉夜不歇着,直闹又是哼,

  长虫似的一条,呼吸是火焰,

  一死儿往暗里闯,不顾危险,

  就凭那精窄的两道,算是轨,

  驮着这份重,梦一般的累坠。

  累坠!那些奇异的善良的人,

  放平了心安睡,把他们不论

  俊的村的命全盘交给了它,

  不论爬的是高山还是低洼,

  不问深林里有怪鸟在诅咒,

  天象的辉煌全对着毁灭走;

  只图眼着过得,裂大嘴打呼,

  明儿车一到,抢了皮包走路!

  这态度也不错!愁没有个底;

  你我在天空,那天也不休息,

  睁大了眼,什么事都看分明,

  但自己又何尝能支使运命?

  说什么光明,智慧永恒的美,

  彼此同是在一条线上受罪,

  就差你我的寿数比他们强,

  这玩艺反正是一片湖涂账。

  ①对于1931年7月19日,初载同年10月5日《诗刊》第3期,署名志摩。此诗原名《一片糊涂帐》,是徐志摩最后一篇诗作。

徐志摩诗歌9

  问谁?呵,这光阴的播弄

  问谁去声诉,

  在这冻沈沈的深夜,凄风

  吹拂她的新墓?

  「看守,你须用心的看守,

  这活泼的流溪,

  莫错过,在这清波里优游;

  青脐与红鳍!」

  那无声的私语在我的耳边

  似曾幽幽的吹嘘,

  像秋雾里的远山,半化烟,

  在晓风前卷舒。

  因此我紧揽著我生命的绳网,

  像一个守夜的渔翁,

  兢兢的,注视著那无尽流的时光

  私冀有彩鳞掀涌。

  但如今,如今只余这破烂的渔网

  嘲讽我的希冀,

  我喘息的怅望著不复返的时光:

  泪依依的憔悴!

  又何况在这黑夜里徘徊:

  黑夜似的痛楚:

  一个星芒下的黑影凄迷

  留连著一个新墓!

  问谁……我不敢怆呼,怕惊扰

  这墓底的清淳;

  我俯身,我伸手向她搂抱

  啊,这半潮润的新坟!

  这惨人的旷野无有边沿,

  远处有村火星星,

  丛林中有鸱鴞在悍辩

  此地有伤心,只影!

  这黑夜,深沈的,环包著大地;

  笼罩著你与我

  你,静凄凄的安眠在墓底;

  我,在迷醉里摩挲!

  正愿天光更不从东方

  按时的泛滥:

  我便永远依偎著这墓旁

  在沈寂里的消幻

  但表曦已在那天边吐露,

  苏醒的林鸟,

  已在远近间相应喧呼一

  又是一度清晓。

  不久,这严冬过去,东风

  又来催促青条:

  便妆缀这冷落的墓宫,

  亦不无花草飘摇扬。

  但为你,我爱,如今永远封禁

  在这无情的地下

  我更不盼天光,更无有春信:

  我的是无边的黑夜!

徐志摩诗歌10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翱翔的在半空里潇洒······这首美丽的诗,大家知道这是谁的吗?这就是徐志摩的《雪花的快乐》。徐志摩作为我国现代的浪漫派主义代表诗人之一,最擅长的就是细腻柔和的语言描写,下面我们就来仔细的品味一下这首徐志摩的诗歌吧。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凄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飞扬,飞扬,飞扬,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

  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

  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飞扬,飞扬,飞扬,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时我凭借我的身轻,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雪花的快乐》无疑是一首纯诗(即瓦雷里所提出的纯诗)。在这里,现实的我被彻底抽空,雪花代替我出场,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但这是被诗人意念填充的雪花,被灵魂穿着的雪花。这是灵性的雪花,人的精灵,他要为美而死。值得回味的是,他在追求美的过程丝毫不感痛苦、绝望,恰恰相反,他充分享受着选择的自由、热爱的快乐。雪花飞扬,飞扬,飞扬这是多么坚定、欢快和轻松自由的执著,实在是自明和自觉的结果。而这个美的她,住在清幽之地,出入雪中花园,浑身散发朱砂梅的清香,心胸恰似万缕柔波的湖泊!她是现代美学时期永恒的幻像。对于诗人徐志摩而言,或许隐含

  着很深的个人对象因素,但身处其中而加入新世纪曙光找寻,自然是诗人选择她而不是他的内驱力。

  与阅读相反,写作时的诗人或许面对窗外飞扬的雪花热泪盈眶,或许独自漫步于雪花漫舞的天地间。他的灵魂正在深受囚禁之苦。现实和肉身的沉重正在折磨他。当星月的光辉与人类的希望令他唱出《雪花的快乐》,或许可以说,诗的过程本身就是灵魂飞扬的过程?这首诗共四节。与其说这四节韵律铿锵的诗具有启承转合的章法结构之美,不如说它体现了诗人激情起伏的思路之奇。清醒的诗人避开现实藩篱,把一切展开建筑在假如之上。假如使这首诗定下了柔美、朦胧的格调,使其中的热烈和自由无不笼罩于淡淡的忧伤的光环里。雪花的旋转、延宕和最终归宿完全吻合诗人优美灵魂的自由、坚定和执著。这首诗的韵律是大自然的音籁、灵魂的交响。重复出现的飞扬,飞扬,飞扬织出一幅深邃的灵魂图画。难道我们还要诗人告诉我们更多东西吗?

  徐志摩的诗歌就是这样,让人读来心里都沉醉了,总是忍不住还想再读一遍。徐志摩大师就是以这样宽容的态度,将大自然的美和我们人的思想的美紧紧的结合在了一起,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徐志摩的诗这么吸引我们的地方吧。

徐志摩诗歌11

 【篇五:《婴儿》】

  我们要盼望一个伟大的事实出现,

  我们要守候一个馨香的婴儿出世:

  你看他那母亲在她生产的床上受罪!

  她那少妇的安详,柔和,

  端丽现在在剧烈的阵痛里变形成不可信的丑恶:

  你看她那遍体的筋络都在她薄嫩的皮肤底里暴涨着,

  可怕的青色与紫色,

  象受惊的水青蛇在田沟里急泅似的,

  汗珠站在她的前额上象一颗弹的黄豆。

  她的四肢与身体猛烈的抽搐着,

  畸屈着,奋挺着,纠旋着,

  仿佛她垫着的席子是用针尖编成的,

  仿佛她的帐围是用火焰织成的;

  一个安详的,镇定的,端庄的,美丽的少妇,

  现在在绞痛的惨酷里变形成魔鬼似的可怖:

  她的眼,一时紧紧的阖着,

  一时巨大的睁着,

  她那眼,原来象冬夜池潭里反映着的明星,

  现在吐露着青黄色的凶焰,

  眼珠象是烧红的炭火,

  映射出她灵魂最后的奋斗,

  她的原来朱红色的口唇,

  现在象是炉底的冷灰,

  她的口颤着,撅着,扭着,

  死神的热烈的亲吻不容许她一息的平安,

  她的发是散披着,

  横在口边,漫在胸前,象揪乱的麻丝,

  她的手指间紧抓着几穗拧下来的乱发;

  这母亲在她生产的床上受罪:

  但她还不曾绝望,

  她的生命挣扎着血与肉与骨与肢体的纤微,

  在危崖的边沿上,

  抵抗着,搏斗着,死神的逼迫;

  她还不曾放手,

  因为她知道(她的灵魂知道!)

  这苦痛不是无因的,

  因为她知道她的胎宫里孕育着一点比她自己更伟大的生命的种子,

  包涵着一个比一切更永久的婴儿;

  因为她知道这苦痛是婴儿要求出世的征候,

  是种子在泥土里爆裂成美丽的生命的消息,

  是她完成她自己生命的使命的时机;

  因为她知道这忍耐是有结果的,

  在她剧痛的昏瞀中她仿佛听着上帝准许人间祈祷的声音,

  她仿佛听着天使们赞美未来的光明的声音;

  因此她忍耐着,抵抗着,奋斗着……

  她抵拼绷断她统体的纤微,

  她要赎出在她那胎宫里动荡着的生命,

  在她一个完全,

  美丽的婴儿出世的盼望中,

  最锐利,最沉酣的痛感逼成了最锐利最沉酣的快感

徐志摩诗歌12

  不妨事了,你先坐著吧,

  这阵子可不轻,我当是

  已经完了,已经整个的

  脱离了这世界,飘渺的,

  不知到了哪儿。仿佛有

  一朵莲花似的云拥著我,

  (她脸上浮著莲花似的笑)

  拥著到远极了的地方去……

  唉,我真不希罕再回来,

  人说解脱,那许就是吧!

  我就像是一朵云,一朵

  纯白的,纯白的云,一点

  不见分量,阳光抱著我,

  我就是光,轻灵的一球,

  往远处飞,往更远的飞;

  什么累赘,一切的烦愁,

  恩情,痛苦,怨,全都远了,

  就是你——请你给我口水,

  是橙子吧,上口甜著哪——

  就是你,你是我的谁呀!

  就你也不知哪里去了:

  就有也不过是晓光里

  一发的青山,一缕游丝,

  一翳微妙的晕;说至多

  也不过如此,你再要多

  我那朵云也不能承载,

  你,你得原谅,我的冤家!……

  不碍,我不累,你让我说,

  我只要你睁著眼,就这样,

  叫哀怜与同情,不说爱,

  在你的泪水里开著花,

  我陶醉著它们的幽香,

  在你我这最后,怕是吧,

  一次的会面,许我放娇,

  容许我完全占定了你,

  就这一晌,让你的热情,

  像阳光照著一流幽涧,

  透澈我的凄冷的意识,

  你手把住我的,正这样,

  你看你的壮健,我的衰,

  容许我感受你的温暖,

  感受你在我血液里流,

  鼓动我将次停歇的心,

  留下一个不死的印痕:

  这是我唯一,唯一的祈求……

  好,我再喝一口,美极了,

  多谢你。现在你听我说。

  但我说什么呢,到今天,

  一切事都已到了尽头,

  我只等待死,等待黑暗,

  我还能见到你,偎著你,

  真像情人似的说著话,

  因为我够不上说那个,

  你的温柔春风似的围绕,

  这于我是意外的幸福,

  我只有感谢,(她合上眼。)

  什么话都是多余的,因为

  话只能说明能说明的,

  更深的意义,更大的真,

  朋友,你只能在我的眼里,

  在枯乾的泪伤的眼里

  认取。

  我是个平常的人,

  我不能盼望在人海里

  值得你一转眼的注意。

  你是天风:每一个浪花

  一定得感到你的力量,

  从它的心里激出变化,

  每一根小草也一定得

  在你的踪迹下低头,在

  绿的颤动中表示惊异;

  但谁能止限风的前程,

  他横掠过海,作一声吼,

  狮虎似的扫荡著田野,

  当前是冥茫的无穷,他

  如何能想起曾经呼吸

  到浪的一花,草的一瓣?

  遥远是你我间的距离;

  远,太远!假如一只夜蝶

  有一天得能飞出天外,

  在星的烈焰里去变灰

  (我常自己想)那我也许

  有希望接近你的时间。

  唉,疑心,女于是有疑心的,

  你不能不信吧?有时候

  我自己也觉得真奇怪,

  心窝里的牢结是谁给

  打上的?为什么打不开?

  那一天我初次望到你,

  你闪亮得如同一颗星,

  我只是人丛中的一点,

  一撮沙上,但一望到你,

  我就感到异样的震动,

  猛袭到我生命的全部,

  真像是风中的一朵花,

  我内心摇晃得像昏晕,

  脸上感到一阵的火烧,

  我觉得幸福,一道神异的

  学亮在我的眼前扫过,

  我又觉得悲哀,我想哭,

  纷乱占据了我的灵府。

  但我当时一点不明白,

  不知这就是陷入了爱!

  「陷入了爱,」真是的!前缘,

  孽债,不知到底是什么?

  但从此我再没有平安,

  是中了毒,是受了催眠,

  教运命的铁链给锁住,

  我再不能踌躇:我爱你!

  从此起,我的一瓣瓣的

  思想都染著你,在醒时,

  在梦里,想躲也躲不去,

  我抬头望,蓝天里有你,

  我开口唱,悠扬里有你,

  我要遗忘,我向远处跑,

  另走一道,又碰以了你!

  枉然是理智的殷勤,因为

  我不是盲目,我只是疑。

  但我爱你,我不是自私。

  爱你,但永不能接近你。

  爱你,但从不要享受你。

  即使你来到我的身边,

  我许向你望,但你不能

  丝毫觉察到我的秘密。

  我不妒忌,不艳羡,因为

  我知道你永远是我的,

  它不能脱离我正如我

  不能躲避你,别人的爱

  我不知道,也无须知晓,

  我的是自己的造作,

  正如那林叶在无形中

  收取早晚的霞光,我也

  在无形中收取了你的。

  我可以,我是准备,到死

  不露一句,因为我不必。

  死,我是早已望见了的。

  那天爱的结打上我的

  心头,我就望见死,那个

  美丽的永恒的世界;死,

  我甘愿的投向,因为它

  是光明与自由的诞生。

  从此我轻视我的躯体,

  更不计较今世的浮荣,

  我只企望著更绵延的

  时间来收容我的呼吸,

  灿烂的星做我的眼睛,

  我的发丝,那般的晶莹,

  是纷披在天外的云霞,

  博大的风在我的腋下

  胸前眉字间盘旋,波涛

  冲洗我的胫踝,每一个

  激荡涌出光艳的神明!

  再有电火做我的思想,

  天边掣起蛇龙的交舞,

  雷震我的声音,蓦地里

  叫醒了春,叫醒了生命。

  无可思量,呵,无可比况,

  这爱的灵感,爱的力量!

  正如旭日的威棱扫荡

  田野的迷雾,爱的来临

  也不容平凡,卑琐以及

  一切的庸俗侵占心灵,

  它那原来清爽的平阳。

  我不说死吧?再不畏惧,

  再没有疑虑,再不吝惜

  这躯体如同一个财虏;

  我勇猛的用我的时光。

  用我的时光,我说?天哪,

  这多少年是亏我过的!

  没有朋友,离背了家乡,

  我投到那寂寞的荒城,

  在老农中间学做老农,

  穿著大布,脚登著草鞋,

  栽青的桑,栽白的木棉,

  在天不曾放亮时起身。

  手搅著泥,头戴著炎阳,

  我做工,满身浸透了汗,

  一颗热心抵挡著劳倦;

  但渐次的我感到趣味,

  收拾一把草如同珍宝,

  在泥水里照见我的脸,

  涂著泥,在坦白的云影

  前不露一些羞愧!自然

  是我的享受;我爱秋林,

  我爱晚风的吹动,我爱

  枯苇在晚风的吹动,我爱

  枯苇在晚凉中的颤动,

  半残的红叶飘摇到地,

  鸦影侵入斜日的光圈;

  更可爱是远寺的钟声

  交挽村舍的炊烟共做

  静穆的黄昏!我做完工,

  我慢步的归去,冥茫中

  有飞虫在交哄,在天上

  有星,我心中亦有光明!

  到晚上我点上一支蜡,

  在红焰的摇曳中照出

  板壁上唯一的画像,

  独立在旷野里的耶稣,

  (因为我没有你的除了

  悬在我心里的那一幅),

  到夜深静定时我下跪,

  望著画像做我的祈祷,

  有时我也唱,低声的唱,

  发放我的热烈的情愫

  缕缕青烟似的上通到天。

  但有推听到,有谁哀怜?

  你踞坐在荣名的顶巅,

  有千万人迎著你鼓掌,

  我,陪伴我有冷,有黑夜。

  我流著泪,独跪在床前!

  一年,又一年,再过一年,

  新月望到圆,圆望到残,

  寒雁排成了字,又分散,

  鲜艳长上我手栽的树,

  又叫一阵风给刮做灰。

  我认识了季候,星月与

  黑夜的神秘,太阳的威,

  我认识了地土,它能把

  一颗子培成美的神奇,

  我也认识一切的生存,

  爬虫,飞鸟,河边的小草,

  再有乡人们的生趣,我

  也认识,他们的单纯与

  真,我都认识。

  跟著认识

  是愉快,是爱,再不畏虑

  孤寂的侵凌。那三年间

  虽则我的肌肤变成粗,

  焦黑熏上脸,剥坼刻上

  手脚,我心头只有感谢:

  因为照亮我的途径有

  爱,那盏神灵的灯,再有

  穷苦给我精力,推著我

  向前,使我怡然的承当

  更大的穷苦,更多的险。

  你奇怪吧,我有那能耐?

  不可思量是爱的灵感!

  我听说古时间有一个

  孝女,她为救她的父亲

  胆敢上犯君王的天威,

  那是纯爱的驱使我信。

  我又听说法国中古时

  有一个乡女子叫贞德,

  她有一天忽然脱去了

  她的村服,丢了她的羊,

  穿上戎装拿著刀,带领

  十万兵,高叫一声「杀贼」。

  就冲破了敌人的重围,

  救全了国,那也一定是

  爱!因为只有爱能给人

  不可理解的英勇和胆,

  只有爱能使人睁开眼,

  认识真,认识价值,只有

  爱能使人全神的奋发,

  向前闯,为了一个目标,

  忘了火是能烧,水能淹。

  正如没有光热这地上

  就没有生命,要不是爱,

  那精神的光热的根源。

  一切光明的惊人的事

  也就不能有。

  啊,我懂得!

  我说「我懂得」我不惭愧:

  因为天知道我这几年,

  独自一个柔弱的女子,

  投身到实荒的地域去,

  走千百里巉岈的路程,

  自身挨著饿冻的惨酷

  以及一切不可名状的

  苦处说来够写几部书,

  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我把每一个老年灾民

  不问他是老人是老妇,

  当作生身父母一样看,

  每一个儿女当作自身

  骨血,即使不能给他们

  救度,至少也要吹几口

  同情的热气到他们的

  脸上,叫他们从我的手

  感到一个完全在爱的

  纯净中生活著的同类?

  为了什么我甘愿哺啜

  在平时乞丐都不屑的

  饮食,吞咽腐朽与肮脏

  如同可口的膏梁;甘愿

  在尸体的恶臭能醉倒

  人的村落里工作如同

  发见了什么珍异?为了

  什么?就为「我懂得,」朋友,

  你信不?我不说,也不能

  说,因为我心里有一个

  不可能的爱所以发放

  满怀的热到另一方向,

  也许我即使不知爱也

  能同样做,谁知道,但我

  总得感谢你,因为从你

  我获得生命的意识和

  在我内心光亮的点上,

  又从意识的沈潜引渡

  到一种灵界的莹澈,又

  从此产生智慧的微芒

  致无穷尽的精神的勇。

  啊,假如你能想象我在

  灾地时一个夜的看守!

  一样的天,一样的星空,

  我独自在旷野里或在

  桥梁边或在剩有几簇

  残花的藤蔓的村篱边

  仰望,那时天际每一个

  光亮都为我生著意义,

  我饮咽它们的美如同

  音乐,奇妙的韵味通流

  到内脏与百骸,坦然的

  我承受这天赐不觉得

  虚怯与羞惭,因我知道

  不为己的劳作虽不免

  疲乏体肤,但它能拂拭

  我们的灵窍如同琉璃,

  利便天光无碍的通行。

  我话说远了不是?但我

  已然诉说到我最后的

  回目,你纵使疲倦也得

  听到底,因为别的机会

  再不会来。你看我的脸

  烧红得如同石榴的花;

  这是生命最后的光焰,

  多谢你不时的把甜水

  浸润我的咽喉,要不然

  我一定早叫喘息窒死。

  你的「懂得」是我的快乐。

  我的时刻是可数的了,

  我不能不赶快!

  我方才

  说过我怎样学农,怎样

  到灾荒的魔窟中去伸

  一只柔弱的奋斗的手,

  我也说过我灵的安乐

  对满天星斗不生内疚。

  但我终究是人是软弱,

  不久我的身体得了病,

  风雨的毒浸入了纤微,

  酿成了倡狂的热。我哥

  将我从昏盲中带回家,

  我奇怪那一次还不死,

  也许因为还有一种罪

  我必得在人间受。他们

  叫我嫁人,我不能推托。

  我或许要反抗假如我

  对你的爱是次一等的,

  但因我的既不是时空

  所能衡量,我即不计较

  分秒间的短长,我做了

  新娘,我还做了娘,虽则

  天不许我的骨血存留。

  这几年来我是个木偶,

  一堆任凭摆布的泥土;

  虽则有时也想到你,但

  这想到是正如我想到

  西天的明霞或一朵花,

  不更少也不更多、同时

  病,一再的回复,销蚀了

  我的躯壳,我早准备死,

  怀抱一个美丽的秘密,

  将永恒的光明交付给

  无涯的幽冥。我如果有

  一个母亲我也许不忍

  不让她知道,但她早已

  死去,我更没有沾恋;我

  每次想到这一点便忍

  不住微笑漾上了口角。

  我想我死去再将我的

  秘密化成仁慈的风雨

  化成指点希望的长虹

  化成石上的苔藓,葱翠

  淹没它们的冥顽;化成

  黑暗中翅膀的舞,化成

  农时的鸟歌;化成水面

  锦锈的文章;化成波涛,

  永远宣扬宇宙的灵通;

  化成月的惨绿在每个

  睡孩的梦上添深颜色;

  化成系星间的妙乐……

  最后的转变是未料的;

  天我不遂理想的心愿,

  又叫在热谵中漏泄了

  我的怀内的珠光!但我

  再也不梦想你竟能来,

  血肉的你与血肉的我

  竟能在我临去的俄顷

  陶然的相偎倚,我说,你

  听,你听,我说。真是奇怪,

  这人生的聚散!

  现在我

  真真可以死了,我要你

  这样抱著我直到我去。

  直到我的眼再不睁开,

  直到我飞,飞,飞去太空,

  散成沙,散成光,散成风,

  啊苦痛,但苦痛是短的,

  是暂时的,快乐是长的,

  爱是不死的;

  我,我要睡……

徐志摩诗歌13

  残破

  (一)

  深深的在深夜里坐着:

  当窗有一团不圆的光亮,

  风挟着灰土,在大街上

  小巷里奔跑:

  我要在枯秃的笔尖上袅出

  一种残破的残破的音调,

  为要抒写我的残破的思潮。

  (二)

  深深的在深夜里坐着:

  生尖角的夜凉在窗缝里

  妒忌屋内残余的暖气,

  也不饶恕我的肢体:

  但我要用我半干的墨水描成

  一些残破的残破的花样,

  因为残破,残破是我的思想。

  (三)

  深深的在深夜里坐着,

  左右是一些丑怪的鬼影:

  焦枯的落魄的树木

  在冰沉沉的河沿叫喊,

  比着绝望的姿势,

  正如我要在残破的意识里

  重兴起一个残破的天地。

  (四)

  深深的在深夜里坐着,

  闭上眼回望到过去的云烟;

  啊,她还是一枝冷艳的白莲,

  斜靠着晓风,万种的玲珑;

  但我不是阳光,也不是露水,

  我有的只是些残破的呼吸,

  如同封锁在壁椽间的群鼠

  追逐着,追求着黑暗与虚无!

  ①写于1931年3月,初载1931年4月《现代学生》第1卷第6期,署名徐志摩,后收入《猛虎集》。

徐志摩诗歌14

  【篇一:《去吧》】

  去吧,人间,去吧!

  我独立在高山的峰上;

  去吧,人间,去吧!

  我面对着无极的穹苍。

  去吧,青年,去吧!

  与幽谷的香草同埋;

  去吧,青年,去吧!

  悲哀付与暮天的群鸦。

  去吧,梦乡,去吧!

  我把幻景的玉杯摔破;

  去吧,梦乡,去吧!

  我笑受山风与海涛之贺。

  去吧,种种,去吧!

  当前有插天的高峰;

  去吧,一切,去吧!

  当前有无穷的无穷!

徐志摩诗歌15

  北方的冬天是冬天,

  满眼黄沙漠漠的地与天:

  赤膊的树枝,硬搅着北风先——

  一队队敢死的健儿,傲立在战阵前!

  不留半片残青,没有一丝粘恋,

  只拼着精光的筋骨;凝敛着生命的徐志摩经典的诗歌集锦,

  耐,耐三冬的霜鞭与雪拳与风剑,

  直耐到春阳征服了消杀与枯寂与凶惨,

  直耐到春阳打开了生命的牢监,放出一瓣的树头鲜!

  直耐到忍耐的奋斗功效见,健儿克敌回家酣笑颜!

  北方的冬天是冬天!

  满眼黄沙茫茫的地与天;

  田里一只困顿的黄牛,

  西天边画出几线的悲鸣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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