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树散文

时间:2021-04-18 14:51:22 散文 我要投稿

太阳树散文

  那一年春天的一个黄昏,屯子里来了几辆大卡车,大卡车就停在原先的生产队院外,一共来了四辆,清一色的绿色,从车上下来一拨人他们为首的是个干部模样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屯子里的老少爷们都不认识。但是在聚拢来的一大帮人中走出一个学生,中学生一眼看出那个干部模样的人就是乡政府林业站的站长马宁。

太阳树散文

  中学生是看电视的时候,看到马宁被县城的记者采访过的新闻镜头。

  中学生清楚的记得,马宁作为北山区护林员的典范被当地报纸电视台爆炒在舌尖上,甚至于他所在的那所学校一个季节将马宁当成思想品德教育的人物花开了那段夏天。屯子里的人有几个认识乡政府的当官的?没有机会,他们何尝给百姓机会?那一年的春天,山丹丹花开了。我的父亲刚好六十岁,头上有了白发,不过身板硬朗。他和街坊们一起看着马宁带来的人与卡车究竟要做什么?

  父亲有些忐忑,他的忐忑是害怕土地承包到户三十年不变的政策可能被重新攥改,父亲是舍不得自家分到手很久的土地又另移其主,他始终认为土地是有颜色的,有生命的更有情绪。他手里的土地就是一个梦,蔚蓝的梦,当他的`脚板扎进泥核中,他的心也在剧烈的跳动,多少年来,土地是父亲颠沛不离的情人,我忘不了他坐在一绺玫瑰色的曦光里深情注视着他土地的眼睛。那双眼睛储存了一个男人一生的温情与真诚。在他看来土地既然已经划分给农民,就不要轻易变更,何况他和八亩土地有了爱人般的感情。

  父亲的不安也是他们那一代人的不安,乡里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兴师动众,父亲和大伯大叔小声的议论,难道真的要重分土地吗?

  如果是这样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对父亲而言,却是疼。八亩地,每一块地的酸碱度,性质以及它的脾气,父亲都了如指掌,父亲常对儿女说,土地是有灵性的,它懂的人的心。它伤心的时候,也会流眼泪,只是你们看不清,不是看不清,这辈人对土地没有爱,敷衍了事不得不种罢了。

  父亲的担心在马宁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后,一块石头落了地,我的父亲好不吝啬的从布衣口袋里摸出在家里揣来的一盒红塔山,他向马宁递烟,马宁看了看牌子没要,还是抽我的吧。

  马宁从灰色西服兜里掏出两盒玉溪,从生产队长大城子到在场的所有男人,他都撒过去一支,有的低头看看牌子那么贵重的烟,哪里肯一下子就抽掉,一个个的将烟夹在耳朵后面回家朝女人显摆,我听母亲说过,马宁给父亲的那枝烟一直舍不得抽,后来电管站的来查电表,给那位姓耿的师傅抽了。

  大城子嗑嗑巴巴做事不果断,他是我们叔辈大哥,他做生产队长也是我父亲,他的叔拉动人马把他选拔上的。

  大城子说话都费劲,马宁看的出来我父亲是个在屯子里很有威严的人,虽然不是队长,但乡亲们都信赖他。

  马宁将目光盯在了父亲身上,他说,大叔,其实,你们房前屋后还有分给你们各家各户的山林里,这种合欢树也没大的价值,不能砍了做檩子梁坨,这不城里搞绿化,有绿化商人就到乡里找我,咱们乡十八个村子,我都要去挖,当然了大叔,不管市场价怎样,我们都会高一点价位把你们拥有的合欢树搬走。

  多少钱一棵?父亲问。

  那要看合欢树的年龄了,而且必须是枝干挺拔清秀的,稍有一些弯度价格也会差一点,但我不会让大叔吃亏,更不会让乡亲们吃亏。

  马宁指了指身旁的一棵碗口粗的合欢树,呐,大叔你们看看,就这棵六年生的,也要给你们一百五十元!谁家这种树多谁就发财了。树越粗主杆笔直就越值钱,你们不卖?谁不卖谁是傻蛋,告诉你们山林和土地的政策不一样,朝令夕改,腰后别驴弦子一时一个转,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

  人群沸腾了,像锅里滚开的热水,人们扒拉着手指算着自己家有多少棵合欢树。他们脸上喜气洋洋像赶乡农贸大集一样,父亲没有张扬,父亲触摸到了骨子里最深沉的东西,他在想马宁把这些生意人带来他从中能得到多少好处?无利不起早,马宁这个所谓正能量的人物他主动下村屯带人买合欢树,如果对方不给他大头他是不会做。六年生的合欢树才一百五十元,这么计算下去,绿化商人把这些树运到城里要卖多少钱?父亲没有当即表态,但是父亲不表态不能阻止大城子和其他人不表态,马宁的话触动了他们心窝,山林今天是你的,明天就有可能被收回。

  马宁太知道农民的劣根,没有主见是一大部分人的软肋。

  马宁领着这些人挨家挨户房前屋后围着参天的树木欣赏拍照,用尺丈量着一种叫合欢树的树木,他们要将笔直挺拔的合欢树用大卡车运到大城市搞绿化。

  马宁和那些人丈量完一棵树就在树上上用墨汁画一道杠儿,做个记号。谁家多少棵,几年生的都一一做了记载。屯子里只剩下我家和我姑家没有卖,姑从小就送人了,奶奶在生完姑就病死了。姑被爷送给屯子里这对没有孩子的夫妻,看着她长大嫁人,姑和父亲是亲人,是兄妹,怎么改姓也有着和父亲一样的骨血。所以,父亲不卖,姑也不卖。

  父亲本来想让屯里人再等等,他们却急不可耐的将合欢树一天时间都找了婆家,还拿了马宁的定金。

  父亲不卖,马宁看上了父亲房后那棵屯子里最粗的合欢树,当他们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绕着父亲的合欢树,又是抱着又是拍照,那份惊喜无以言表。

  父亲一直不吐口,马宁一开始把价位给到八百,父亲摇了摇头,不卖,给多少钱也不卖!

  马宁转身和几个生意人嘀咕了一会,又把价钱抬到一千。父亲依旧不卖,马宁有些恼,但马宁见多识广他没有表现出来,你不卖以后吃亏了别埋怨我马宁哈,大叔啊!我们给你的都是最高价了,你好好想想吧,我还是那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卖是你的损失,钱揣你腰包里不是我口袋里。

  父亲仰脖儿望了望这棵快七十年的合欢树,树冠上喜鹊的巢穴又添了新泥巴。父亲想今年这对喜鹊要生小喜鹊了。

  马宁再来屯子时,雇来了三台挖掘机,马宁亲自指挥,将一棵棵合欢树连根拔起,做到不断一根根系,这样保持完好的合欢树运回城里一个是成活率高,还有一点是绿化商喜欢。

  马宁在屯口见到父亲的时候挥挥手打个招呼,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父亲知道他现在对那些卖掉合欢树的乡亲们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

  当大卡车一流长龙浩浩荡荡开来,把合欢树装上车,钱到了屯里人手里后,他们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一条消息,运到城市的合欢树六年的一棵卖五百元,他们才知道上了马宁的当。

  他们才后悔没有听父亲的劝阻。

  父亲也暗自庆幸自己的果断保住了合欢树。

  转眼春天过去了,父亲从大田里回来,累了倦了的时候就坐在合欢树下,卷一支纸喇叭,悠哉悠哉的抽着,仰脖儿望望树冠的喜鹊窝,那种舒坦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抵达。

  夏天的一个上午,父亲被刘村长叫去,父亲去的时候,他看到马宁的轿车刚开出村委会大院。

  刘村长以父亲那棵合欢树挡了旁边那根电线杆子为由,责令父亲一个星期内砍掉。要是不砍后果自负。

  一个星期后,父亲的合欢树从树冠下滑到枝蔓被电管站的几个人扛着铁梯子上去一齐锯掉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主干,这样没有了欣赏价值的合欢树哪里还有人要!

  父亲在故乡的大地上行走,他就是一棵太阳树,他会用树魂照亮我们回归的路。

  父亲是那太阳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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