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膑的诗歌
◎自画像
他在墙壁挂上自画像。
长约55寸,宽约20寸,
画中的他约18岁。
经过精美的装裱,挂在墙壁中央。
从此,他永葆青春与良好的品德。
每次你们走过
他都保持着善意的笑容。
“他是多么年轻与善良啊!”
我时常听见你们这样说。
◎观月感怀
衣裳单薄的人
不宜在月下
暴露得太久
月亮太大
胜过墙外的桃花
压倒站着或坐着的人
月光下
只见一件衣裳
在风中轻飘
◎雨季
雨水连绵不断
我写给某个人的短诗
绵软,潮湿,纠结
雨水仍然下着
我写给某个人的短诗
忘记写给的是谁
淡淡的忧郁
融化雨中,越来越淡
叹息般迷人
◎爱情
春天,他们互赠苹果
在大街上,提着篮子的,塑料袋的
这些风华正荗的俊男俏女,像手中的苹果
人群涌动,随处可见
有人优雅,或粗鲁地吃一只苹果
被咬过的苹果,最终被随手丢掉(抛绣球?)
准确地落进街道旁的垃圾桶
半空中,它呈现优美而残忍的弧线
苹果不是从树上直线落下的
更不是之前那样被手摘下,轻轻放下的
苹果从决定开花那一刻起,绝不希望落入如此下场
◎在我的故乡
在我的故乡,你时常会看到
那些终日低着头的人。
(长着黝黑的脸。)
在田地里,低着头侍弄庄稼的人;
在山坡上,低着头赶着牲畜的人;
在坟地上,低着头祭拜先祖的人;
在木桌上,低着头吃着粗饭的人;
在小路上,低着头走路的人。
(偶尔碰到熟人,也只是抬头打一声招呼,
头颅又快速拉下来。)
甚至那些在河边割草的人,
他们干脆将头颅隐埋在荒草丛中。
在深夜,寂静无人的庭院
伫立着,
他们才终于抬起头颅,
仰着黝黑的脸,
望着天上的白色大月亮,
久久地,像一座荒凉的坟丘。
◎乌云之光
这不同于乌鸦的黑
乌鸦的黑永远低于它高空的黑
乌鸦的飞翔
永远无法高过他的飞翔
乌云,这坚硬的黑铁
暴力之父,击打着天空轰轰作响
乌鸦小如松果的身躯
小如我的灵魂
多么软弱,多么可怜啊
在寒冬的雪地里,蜷缩着
瑟瑟发抖
小如叹息的黑
无法点燃这庞大的冰寒的
人间
辽阔的天空下
我也如乌鸦一样胆怯地逃过雪地
我的头顶上空,乌云
黑得闪耀的乌云
像一座座黑色的火山
燃烧着
雨水和雪花,便是他的灰烬和骨头
闪烁着冰寒、耀眼的灵魂之光
◎绝症
午夜,僻静的眼皮喧闹起来。
我眼睛的水缸里,
各自养着一枚孤独的鱼刺,
白而发亮,像夜街上垂直的路灯。
这无眠之夜啊,我小小的心脏,
一会儿深闺,一会儿广场。
亲爱的,这因你而患的'诡异的疾病,
该如何治愈?
四粒安眠丸、三瓣雪花、两行热泪,
以及一颗红心脏,
以月光的温火慢慢熬制。
这特制的汤药也无法将我救治。
◎火车
火车,奔驰的火车
你该慢下来
以一只蜗牛的速度
慢吞吞地前行
你移动的身体旅馆里
藏着的车票、地址、姓名
那些陌生的异乡人
个个患上了黄昏和深夜的怀乡病
疲倦的怀乡病
散漫的怀乡病
你该慢下来
山坡上那么多野花
每一朵都是被抛弃的私生女
举一块被风雨洗掉名字的牌子
日夜等着
你该慢下来
或者干脆停下来
让车上的异乡人和山坡上的野花
相认
相亲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