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谁堪伯仲间散文

时间:2022-05-05 16:04:42 散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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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载谁堪伯仲间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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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载谁堪伯仲间散文

  从南阳隆中的疏疏篱影淡淡草庐到天府成都的巍巍关城猎猎旌旗,这一路走去高歌大风豪气干云;从烟波渺渺的荆州城外腾龙烽火到杀机隐隐的八阵图内卧虎黄尘,这篇篇章节尽显妙算通天神机惊世;从蛮荒之地七擒七纵的恢宏到秋风五丈原上的悲壮,这行行记载无不闪烁着道德的光辉;从草堂春梦醒时叩问苍茫到寂寂长夜磨砺出前后《出师表》,这声声倾诉唯有一个主题匡济天下,固守忠贞。

  诸葛大名垂宇宙,千载谁堪伯仲间。这两句原本相隔一个朝代的诗却未因时间而无法相容,相反,杜甫的苍凉与陆游的豪放如此熨贴地溶铸在一处。我经常想,时间不是我们与古人对话的障碍,而是古人与古人、古人与今人交流的凭籍。当我们回想三国旧事时,就仿佛置身于古老沙场,耳畔金鼓交鸣,滚滚征尘中有一面旌旗招展,旗下一驾四轮小车,车上是纶巾羽扇的孔明先生。

  当一具躯体化为黄土后,他的故事还拨动着世人的心弦,他的身影还飘逸在民族文化的脉络里,他的声音还在岁月长河的涛声里回荡,他的名字还在历史壮卷里飘香,那么,我们应该相信,殒落的只是脆弱的生命,永存的却是劲健的灵魂。

  既便是寻常巷陌乡野人家,既便是白头老翁黄毛稚子,只要说了这个名字,就会有人把这个简单的符号补充得血肉丰满;只要你提一两个细节,就会有人把这单薄的记载琢磨得光彩照人风神飘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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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水葱茏的隆中今日是否还有古朴的《梁父呤》回荡于田亩之间?那片淡雅萧然的草庐是否还有先生读经诵史论剑谈兵筹划三分天下时洒落的淡淡灯光幽幽瘦影?往事已越千年了,南阳的山水风物早已不同于昔日,然而,先生高卧隆中亦耕亦读的流金岁月使这片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土地在世人心中永远那么神秘和神圣。南阳有幸,曾经栖息过一代功盖三分名垂青史的伟人。如今,南阳的剪剪绿雨悠悠嫩风莫非是那已远蹈云汉寄身玉宇的灵魂归乡时抖落的一掬清泪和切切询问。

  既便是故地风雨依旧,而先生的羽扇纶巾已随一江碧水化为一束美丽灿烂的浪花,江上秋风起,疑是先生寂寞时重演兵法以慰千年壮志;隐隐青山白云飘散,疑是先生闲步云海聊寄田园之思;涛声滚滚,疑是先生赋琴于江头再续金戈铁马之声。

  长江,古往今来多少人物齐集的地方。无论是大浪淘天还是波澜不惊,都是人们寻觅英雄遗踪倾听先辈长歌的地方。当我们驭轻舟于长江滚滚涛声中时,看雪浪击岸惊飞一天鸥鹭,听涛语锵铿迎来半江劲风,就会想到当年诸葛先生架一叶扁舟随长者鲁肃赴吴说孙权抗曹往事,随行唯有两个童子。先生立于船头,看着雾霭重重中的吴地,轻挥大扇,大袖飘飘,成竹之策已在胸中。

  一部《三国演义》,只因为先生一人深入人心垂千古而不朽。初读这部洋洋洒洒遍布远古风云的书时,读至先生五丈原大星殒落而有骤断肝肠之痛。似我这样自诩不识泪水滋味的人尚且初尝浊泪苦涩,更遑论那些多情早生华发者了。于是后半段故事说什么也读不下去了,一束耀丽灵魂悠然远逝,这部书读来还有何味?问及一些书朋笔友,都说与我有相似心境,于是相信世间真正能够打动人心的文字,总是需要用一缕高贵的灵魂浸润过的。

  当年,刘关张三顾茅庐,频烦天下计,也为之击掌鸣叹,以为龙虎济会君臣相洽,孔明可以一展平生所学以酬抱负了。然而耳畔还是响起水镜先生沉郁的声音:孔明得其主,而未得其时。时也,命也,莫非天数如此?青竹萧萧,山路纤纤,身后茅庐内那张先生曾经高卧的床榻,从此后就要在明月清风中等候千年。四骑骏马踏尘而去,耕者忘扶梨,樵夫失铁斧,目送先生随刘皇叔纵横四海问鼎中原去了。仿佛有先生大睡初觉时吟咏的“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在翠竹蓝天之间回响,此一去鞠躬半世尽瘁终生,何日再寻半日清闲?

  水镜老人与先生相交甚厚,老人的一声叹息,不能不在隆中耕读时的先生心弦上拨出一片圣雪般纯净的忧伤,孔明大智慧,怎能不识这无情历史推演趋势?然而,他明知此一去只会呕尽心血却难补青天,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出了可以安顿一生岁月的隆中。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先生一骑绝尘,历史的点点墨迹中便平添了万缕泪的清香,烽火荒原,铁马冰河,隐隐传来先生四轮小车碾破苍茫大地的声音。整部炎黄历史十之八九是泪水浸泡过的,三国旧事也因先生出山而泪香盈盈。

  偶尔夜半有四轮车声惊破残梦,惶惶然醒来,不知泪水为谁已打透冷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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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迅先生说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整部三国历史是英雄群体悲剧的舞台。而诸葛亮的悲剧尤为沉重。开济两朝的所有努力在秋风吹落五丈原上那盏象征先生生命的灯火后最终化为一缕烟尘。杜工部说: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政治理想的破灭,英雄信念的坠落,悲莫大于此。然而,一段忠贞情怀却在历史燃尽祭香之后冉冉升起,化作蜀山上一脉奇峰,蜀水中一波狂澜。

  当年,能够打动先生,使他走出草庐的绝不是敌国之富和赫赫王侯的爵位,只是因为刘备济天下之心与先生扶危世之意产生了震慑历史的共鸣;只是因为三顾草庐的一片赤诚肝胆,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瑛瑶,回报刘使君这片赤诚肝胆的,也只能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白帝城,先主许国事家事于先生,此时君臣之谊已完全升华为知已之情。这一份知已之情却累得先生既担复兴汉室之业,又怀辅弼幼主之情,殚精竭虑,虽九死而犹未悔。

  白帝城枕江涛沉睡千年,江水东流不尽,这滔滔江水可是先生与先主肝胆相照的刹那间流淌出的热泪?当日,江风惨淡,危城孤立,先主手抚先生之背,泪流满面:先生之才十倍于曹丕,若幼子可辅,则辅之,若幼子不可辅,先生可自为西蜀之主。先生跪拜于床榻下,涕泪纵横:臣敢不竭尽肝胆,以报主公知遇之恩。这段对白虽然没有《隆中对》那样石破天惊拨云见日之气势,却激起了历代仁人志士心底的无尽感慨。士为知已者死,女为悦已者容,只一知已就足以在历史的卷帙上写下惊天地泣鬼神的诗篇。

  白帝城托孤,在风云变幻的三国历史上算不得什么重大事件,然而在先生人生历程中却无异于一个崭新的起点。前一段君臣相洽鱼水合畅,共谋鼎足大事,而白帝城之后,则只是先生独力擎天孤帆济海以完成先帝遗志。天已倾东南,纵女娲重生,亦无处炼五色石;沧海已横流,纵英雄盖世,也难以挽狂澜于即倒。然而先生还是毅然担起了补天济海重任,虽举步维艰,亦一往无前。济世之志,托孤之情,成全了一个独步万代的诸葛孔明。历史无情,以成败论英雄,苍生有心,唯忠奸定圣贤。

  南阳之交,白帝之盟,知遇之恩,知已之情,为乱纷纷群雄争霸、血淋淋各逞金戈的后汉三国树立起一面极悲壮而且极绚烂的情感之帜、道义之旗。在个人野心似洪水猛兽吞咽着天下苍生、吞咽着人间脉脉温情的时代,儒家提倡的种种道德观念已经完全为篡位夺权祸起阋墙所击溃,然而先生独守着一份情感上的忠贞、心灵上的赤诚,手握蜀汉军政大权,只需稍有异心,一拂袖,历史就会呈现出另一番景象。然而,他没有这样做,不是不能,而是不肯不愿。纵使后主刘禅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而他还是竭尽心血用自己的生命维系着蜀汉兴衰。这绝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愚忠,他要忠于的是一份肝胆相照的知已之情,忠于的是自已步出隆中的信念和誓言。

  三国是个盛产英雄、锻造智者的时代,然而,众多英雄豪杰,俱随岁月流逝,只成为我们翻阅那段故事时突然蹦入眼帘的名字。“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虽然虚无了此,但是也能透出历史的沧桑与无情。然而,生先历千百年大浪淘沙依然神足气完地活在我们民族的记忆中,只要是一个细节、一个片断,我们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想到他。羽扇纶巾,何其脆弱,然而,历史长河可以淹没巍巍宫城,却独洗不掉羽扇纶巾呈现出来的潇洒与智慧。舌战群儒、布排八阵图,并非惊天动地的盛事,然而,岁月风尘可以覆盖那么多煌煌丰功伟业,却独掩不住舌战群儒的袅袅余音、八阵图内的猎猎杀气。

  蜀中武候祠香火胜于先帝庙,陈毅元帅游此有感而发:“武侯祠胜于先帝庙,何哉”。

  这一不需搅尽脑汁思考答案的问题令人扼腕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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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丈原收留了一个圣洁而傲岸的灵魂。五丈原的秋风漫起时,整个民族的心弦为之颤抖出一片千秋悲歌;五丈原的秋雨泼溅时,整部历史的字里行间都氤氲着晶澈的泪光。唐人温庭筠经过五丈原时,原上猎猎风烟打落了他一身的纤弱,原上耿耿草木唤回他迷失很久的男儿豪情,于是留下很苍凉悲壮的一首七律,其诗曰:铁马云雕共绝尘,柳营高压汉宫春……下国卧龙空寐主,中原得鹿不由人……

  幼时听三国故事,曾经问讲故事的老人:“五丈原在哪里?离我们远不远?”老人们说:“五丈原离我们并不远,五丈原就在我们心里。”的确,五丈原就是我们民族心灵上一道疮痕,一曲挽歌,一份向往。

  在五丈原上的森森草树间发一啸就会有满天英雄气直贯云霄,就会有一原秋风送来浓烈的金戈之声。五丈原葬送了刘汉帝国最后的希望,却成全了先生的完美人生。葬送了一个岌岌可危的帝国,并不值得我们过多的叹息,而先生的人生却让我们经千年岁月风尘依然感受到对心灵的震撼。

  既便是不茍言笑心如止水的史官在寂寂秋夜写到巨星殒落五丈原这一章节,也会按住笔锋,用袍袖拭去满面老泪。

  功高盖世留下史册上不朽英名,固然可以让世人喝彩,然而真正能够在世人心中形成恒久的震撼的只是牵系天下苍生的丹心律动的节拍,忠贞坚韧的人格闪烁的豪光。

  五丈原何幸如斯,先生生前运筹帷幄的身影、排兵布阵的号令积攒成它不醒的回忆,先生魂赴九天时大袖抖落的秋风秋雨使它成为世人心中一方圣地。斯人长逝,而此原永存。五丈原是有灵魂的,那精魂就是先生,先生是不死的,那沐风沐雨看惯夕阳的五丈原就是先生的一种永恒的存在。

  现在,让我们逆历史之流,走上当年的五丈原。如虎连营雄踞原上,进退有序,变化无穷,蜀中儿郞持戈远眺北方,沙场秋风大作,旌旗飘扬如鹰,营帐布排如云。先生手摇大扇,伫立原上,白须飘飘,昔日翩翩美少年已为倥偬生涯累得老态龙钟,只是那双眸光依旧锋锐,执着地北望中原。

  原上风云变幻,先生静若岱岳。胸中自有十万甲兵,袖内唯有浩浩乾坤。然而先生明显察觉自己身心已至崩溃边缘,雄心犹在,他怎么能以一已之身的存在而抛弃一统山河的宏图?他回望蜀地,目光显得那般柔和和慈祥,有一声叹息从他唇隙滑落。他可以听得见苍天为这一声叹息而悲伤,大地为这一声叹息而惊悸。秋风又一次撩起先生如霜长须。是夜,星辰黯淡,蓦地一颗巨星自西北而降,五丈原上便升起一缕精魂。

  不久,先生苦心经营的蜀汉在那最后一声叹息中被历史的烽烟吞没了。先生长眠蜀地,只能在地下无可奈何地把大扇摇起,目送后主君臣仓惶远赴他乡。

  历史就这么冷静得近于冷酷地推演着,在历史的眼里,只有胜负。历史是无数个胜负衔接的铁链,锁着岁月徐徐驰进。

  先生输掉的是生命,是一手支撑起来的蜀汉江山,是一个不能为人所左右的历史,而他赢得是精神的不朽、风范的永存,是一个民族最真挚的礼赞和悲伤,是难以计数的绵绵岁月。

  伟人的概念永远不是成功所能支撑起来的,伟人的真正内涵其实是一个民族久远的回忆。赢得江山,赢得君临天下,未必是伟人;赢得民心,赢得福泽久远,才是伟人。

  称先生是英雄,显然份量太轻,称先生为伟人,才足以称量出先生生命与精神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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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因其贤而名动古今,因其能而功盖三分。

  话本小说中的先生当然是善良的作者寄托理想的一个近于神化的标本,借东风,空城计,死后不还能吓退老对手司马懿,这些光怪陆离、精彩纷呈的情节为先生披上一件摄人魂魄的飘飘衣衫,使得老百姓宁肯相信话本,绝不信任史书,宁肯追随在笔下生风、舌灿莲花的罗贯中身后,也绝不买史笔如铁、精心考究的陈寿的帐。当然这是一种很正常的民族文化心态,人们极力维护和完善着自己民族的杰出人物,当然不能只简单地名为无知和浅薄。一个没有自己精神导向和道德标本的民族是很难在跋涉中保持顽强和坚定的脚步的,我们这个民族之所以历几千年风雨经数十个世纪的沉浮依然如此伟岸,其原因无外于此。

  历史应该秉笔直书,但我们不能仅仅因为拘泥真实而放弃对民族精神的自我塑造与完善,我们应该有一个在煌煌正史上鞠躬尽瘁、呕心国事的诸葛,也应该有一个在灿烂文化上神机妙算、指挥倜傥的孔明。

  现在,每想起先生,就会在头脑中出现一幅很久远又很真切的画卷。长天与浓云同归苍茫,一座雄关隐约着凌空杀气,先生独坐城头,手抚古琴,神态平静而又冷峻,身后两个童子垂首侍立。城下是司马懿的雄兵。先生手一动,琴声悠悠飘散于天地间,仿佛刹那间百万雄师齐集城下,金戈烈烈、骏马长嘶。琴声激越,便风雷滚滚天地震惶,琴声衰微,便杀机四伏草木不惊。戛然琴止,先生手摇大扇,向城下道:司马来何迟也?兵退如潮,空城上琴声又悠扬而起。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神鬼莫测的八阵图还在沧桑过后向人诉说着先生当年的辉煌。唐代诗人杜甫曾在流落江湖时到过这里吧?否则平实的诗人怎么会从笔底铺展开那么苍茫的意韵。杜甫洋洋大观的诗作中,歌咏先生的名篇佳句很多,他以一个诗人的视角来观察一个政治家、军事家的胸怀,虽然逼仄了些,但是唯愿致君于尧舜、心忧黎元的少陵还是可以在先生留下的历史遗迹中感受到心灵的澎湃。后来,少陵客居成都,得以瞻观武侯祠,森森古柏,悠悠碧草,无不激活他因运途潦倒而冷落的心灵。我们可以想像到,在某一个黄昏,孤独的少陵走进游人散尽墨客消隐的武侯祠,夕阳在先生的塑像上洒满了斑斑点点的金光,先生的神情还是那么宁谧与安祥。少陵礼毕,一股悲情泛上心头,耳畔仿佛响起了先生超越时空的声音,细听来正是那两篇《出师表》。

  “三顾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一语便惊得整部文学史都汗流浃背。先生无语,苍天无语,生前事已完成,又何须计较身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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