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沧桑抒情散文

时间:2022-04-28 07:47:37 散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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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沧桑抒情散文

  一、黄土里的父亲

几度沧桑抒情散文

  我又见到父亲。

  他红光满面,微醺的样子,还和遗像一模无二样。他蹑手蹑脚走到我身边,生怕别人听到似的,悄悄对我说,他现在借住别人家里。我感到很惊愕,我说现在你的崽女都在城里有了漂亮的房子,随便选择跟哪个崽女住啊。父亲没地方居住,我心里一急就醒来了,原来是做梦,我见到的是黄土里的父亲。

  第二天,我把梦境告诉母亲,母亲不住地嘀咕,你父亲生时从不弯眉折腰求人,他这样子跟你说,肯定是遇到难处了,莫非他的坟堆受损以至墓穴不安?

  父亲安葬时,从选墓地,到取穴,到下穴盖土,我自始至终在场监督,都是按他的要求实施。我不停地装烟,有时甚至身着孝服匍匐在地,帮工们看到我这样,打起精神,不敢偷工减料,全尽心尽力,我相信墓穴坚如磐石,应当没问题。父亲应当中意。可是,母亲忧心如焚,睡不好觉。为了让母亲放心,我亲自跑了一趟坟地。

  父亲葬在石桥坟山。

  石桥坟山是个大坟山,整个山岗上到处葬满坟墓,地仙说这里是很有风水的,山脚下有一座石桥横跨小河,连接起山势龙脉,所以叫石头坟山。父亲的坟堆就在小路边,老远我就看到他高高的黄土堆起的坟墓,他的坟墓因故目前还没有立碑,但对于我来说,不管立碑不立碑,我只消一眼就可从众多的坟堆里找出来。站在父亲墓前,我仿佛看到他老人家,躺在深厚的黄土下面,很安详。父亲去世多年,坟堆还是老样子,并无异常,杂草都没有。我记得当年当最后一锨黄土盖上墓穴时,我想起族上老辈人交代我的话,不要回头,抽身就走。尽管我不迷信,想起这些有些好笑,但在父亲坟前,我再也找不到和他对话的路径,他一边我一边,中间隔着厚厚的黄土,冰凉,遥远。我终归笑不出来,甚至很想哭。

  母亲听完我探墓回来的汇报,并不满意。她说你父亲不会无缘无故托梦来的,一定是他住的地方出了某种问题,才借住别人家。你们做崽女的有责任和义务帮他解决问题,让他舒服,安宁。此后几天,母亲足不出户,待在家里,织纸屋,裁纸衣纸裤,折金银财宝,还有电视机之类,一大堆,码在墙头。

  到阴历七月半鬼节,母亲就对我说,你去把那些纸屋搬到十字路口,烧了打发你父亲吧。同时你要给山神、土地菩萨、整个石桥坟山的坟墓,特别是那些无主的坟,都给他们多烧一点纸钱,免得他们争抢你父亲的份额。以期你父亲和他们和谐相处,睦邻友好。

  由此,父亲的托梦得到落实,我们尽到心意。但我依旧时常见到他,不论是在梦里,还是青天白日,不论我是在老家,还是在天涯海角,我都看到山坡上黄土里的父亲,音容宛在。

  二、沧桑

  县城在我儿时的眼里,是个很阔大的世界,我能想象的世上所有的美好都装在这里。长大了,走过了好多地方,看过一些大城市,县城虽已扩建,今非昔比,却显得实在渺小。福楼拜一生居住的鲁昂小城,亦是这样,一出门就碰到熟人。

  教师节前一天,我们几个朋友在县城小聚。宴会还没开始,还有几个座位是虚的,我们边喝茶聊天边等人。从推开的门洞里走进来一个人,他看到我,眼睛一亮,说认识我。我有点尴尬,竟记不起他是谁。他说我还在你家里玩过。我说开玩笑吧,我料想既然在我家玩过,关系应是非同一般。我全神贯注打量他,他文弱沧桑,很深的眼袋,脸色黝黑,竟然找不到一丁点熟悉的东西,我的努力归于徒劳。

  他见我一副实在想不起来的茫然模样,不愿让我难堪,说我们是同学,我叫谢二毛,水竹的,你家在大路边,读书时我经常路过你家门口,我们结伴去上学。记得有一回放学晚了,我和德举在你家楼上住了一晚,第二天才赶回家去。经他这么一说,儿时记忆一点一滴重回到我脑海里。

  我读书时代的名字叫李叙清,上学路上,同学们取笑我,把我的名字改成谐音,叫李娶亲。他们得意,毫无忌惮,放肆得让我非常恼火。我成了他们随意调侃的笑料。只有这个谢二毛,从不参与,当然,有时他也会在一旁掩嘴偷偷地乐。他一心只读圣贤书,成绩非常好。

  那时候,我很讨厌这个名字,恨不得立即把它改掉。我埋怨父亲这么多名字好取,偏取这样一个,让人取笑。父亲知道了我的烦恼,说当时没想这么多,随便取的,况且,这名字早入学籍,怎么能轻易改呢。年少轻狂的我发誓一定要改名,我不要响亮,唯一的要求是只要不被人取笑就行。于是,改名叫李健。及至后来,我发表小说,有朋友说李健这名字太平常了,俗不可耐,建议我改个别致一点的。这个时候,我怕麻烦,再说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就做罢了。

  谢二毛说他大学毕业后就在老家教书,时有路过我家,免不了会在我家附近流连一阵,张望一阵,却从没看到过我。记得你当时在学校就喜欢舞文弄墨,现在终于成了作家。我说早就出去了,一直辗转在外,很少回家,又不知同学们的联系方式,自然很难见到。如今,我又回到了故乡。谢二毛头上已生白发,背也有点佝偻。我仿佛看到岁月这只无情的老虎,在满地苔藓的原野徘徊。儿时的生龙活虎只能在文字里凭吊了!二三十年过去,同学们在微信圈转发我的文字,说这些文字接地气,就如是他们身边的人事。但是,他们不知道我是他们的同学,因为,我已不叫李叙清,他们以为是另外一个人。待至酒桌上,他们终于搞明白,李健就是李叙清,一个劲嚷,罚酒,罚酒。

  我们同学有的当老师,有的从政,有的经商,像我一样还执迷文字的不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不论经历了怎么样的沧海桑田,我们永远是同学,同学之谊就像杯中的酒,愈久弥香。

  三、捡到一棵草

  我捡到一棵草。

  说实在的,我差点与这棵草失之交臂。

  冬夜,无星无月,昏暗的路灯下,我看到这草孤零零躺在路边,遥远的呼伦贝尔已是零下40度,我居住的这座南方小城虽然气温没这么低,依旧冷到了骨子里。在草边,我蹲下身子,细细打量它。它根部沾着泥土,茎干肥壮,绿叶饱满,身上强大的生命力呼之欲出。在它身上,我仿佛看到春天匆促的脚步已越走越近。我不会养花,也不擅长侍弄草。却生起把这棵草带回家的想法,不知是出于怜惜,还是出于某种期盼。我起身顾看前后左右,没有人在意这棵草。这棵草也许是被人遗弃,这人家养的花草多,容不下它。

  正好我家有一只空花盆。犹豫一阵,我捡起这棵无主的草,把脸贴在叶片上,像疼爱一个可爱的孩子。

  连夜找出那只空花盆,我把草装进瓶里,再用泥土将草根埋起来,盖上泥土就像人穿上保暖的衣服,它不再感到寒冷。草对我微微笑了笑。我把它安置在装有防盗窗栏的窗台上,每天,一醒来睁开眼就能看到它。

  我的书房时有阳光眷顾,尽管有些薄凉。有时候,阳光竟俏皮地爬到我的枕头上,就像儿时母亲的手静静地抚摸我。我的目光循着窗户看出去,看到斜斜的一线天,阳光是从高楼之间侧身挤进来的。这时,这棵捡来的草也如我一样,有点陶醉般享受阳光所捎带的温暖。它一高兴起来,就在窗台上伸展懒腰,随风跳舞。它真会逗乐。

  不知是谁,当然是我的邻居有喜事,鞭炮声震耳欲聋,红红的碎屑满天飞舞,一片雾。我在书房里被烟雾呛得透不过气来。打开窗户查看究竟,到底是谁弄出这么大动静,生怕全世界不知道他的喜。窗栏上的草身上落满纸屑、炮灰,变成邋遢的灰姑娘。看到它耷拉着,不堪重负,我心很不安,却又无处诉说。

  趁一个雨天,我把草搬到楼下露天水泥地上,任凭雨水沐浴。洗濯后的草,清丽脱俗,光彩照人。因为这棵捡来的草,我生命中似乎从此多了一份顾念,即便远天远地出门,我都会记挂它是否旱到……

  如今,这棵捡来的草成了我很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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