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白居易《琵琶行》的艺术特色

时间:2020-11-14 19:17:24 琵琶行 我要投稿

浅谈白居易《琵琶行》的艺术特色

  白居易《琵琶行》一诗,历来脍炙人口。唐宣宗特示“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白诗不仅中原、西域一带不胫而走,而且在日本、朝鲜、越南等地广泛流传,诚如元稹所说的“自篇章以来,未有如是流传这广者”。毛泽东也是非常喜欢白诗的。他在《注释唐诗三百首》中《琵琶行》一诗的开头写下一段批注:“江州司马,青衫泪湿,同在天涯,作者与琵琶演奏者有平等心情。白诗高处在此不在他处,其然岂其然乎?”并在诗题上连画三个大圈,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句旁一路密圈。下面我们一同探讨白居易诗中精品《琵琶行》

浅谈白居易《琵琶行》的艺术特色

  《琵琶行》妙在哪里呢?妙就妙在它将同在天涯海角的两个不幸沦落人一体化,可谓主宾俱化,同声同气,“专一而又专一,感慨复加感慨”(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从知音之寻到幽怨之声,从漂泊之泪到命运之叹以至迁谪之意,无不充分说明这点。而在艺术上,则“顺适惬当,句句如一,无争张牵强之态”,真正达到“情致曲尽,入人肝脾”(王若虚《滹南诗话》)的境界。本文试图将“作此诗之人”与“此诗所吟之人”二者如何相应相通、相映相亲的特点分析出来,从中领会白诗高处所在。

  一、白居易简介

  白居易,唐代著名现实主义诗人,字乐天,晚年号香山居士,又号醉吟先生。生于河南省新郑,青年时家境贫困,对社会生活及人民疾苦有较多的接触和了解。二十九岁中进士,官至左拾遗(谏官)。有“兼济天下”的理想,屡次上书针砭时弊,写下了《新乐府》、《秦中吟》为代表的“讽喻诗”,反映了劳动人民的痛苦生活,揭露了统治阶级的腐朽和罪恶。由于得罪了宪宗和官僚集团,被贬官。著有《白氏长庆集》七十一卷,今存书近三千首。在文学上白居易主张“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强调和继承我国古典诗歌的现实主义优良传统,反对“嘲风月,弄花草”而别无寄托的作品,是新乐府运动的倡导者,在文学史上有重要地位。作品以通俗流丽著称。与元稹友谊甚笃,称“元白“,晚年又与刘禹锡齐名,称“刘白”。他的诗歌题材广泛,形式多样,语言平易通俗,有“诗魔”和“诗王”之称。官至翰林学士、左赞善大夫。词不多,但影响后世甚大。有《白氏长庆集》。代表诗作有《长恨歌》、《卖炭翁》、《琵琶行》等。白居易故居纪念馆坐落于洛阳市郊。白园(白居易墓)坐落在洛阳城南香山的琵琶峰。

  二、写作背景

  《琵琶行》创作于元和十一年(公元816年),为七言古诗。白居易任谏官时,直言敢谏,同情民间疾苦,写了大量的讽谕诗,触怒了唐宪宗,得罪了权贵。元和十年,宰相武元衡被藩镇李师道派人刺杀。白居易情急之中上书请捕刺客,触犯了权贵的利益,被指责越职奏事,贬为江州刺史;又进而诬陷他作《赏花》《新井》诗“甚伤名教”,再贬江州司马。江州当时被看成是“蛮瘴之地”,江州司马虽然名义上是刺史的佐史,实际上是一种闲散职务,这对白居易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嘲弄。他的被贬其实是一桩冤案,他连遭打击,心境凄凉,满怀郁愤。次年(既元和十一年)送客湓浦口,遇到琵琶女,创作出这首传世名篇。

  《琵琶行》作于唐宪宗元和十一年(公元816年)秋天,时白居易四十五岁,任江州司马。白居易在元和十年之前先是任左拾遗,后又任左赞善大夫。元和十年六月,唐朝藩镇势力派刺客在长安街头刺死了宰相武元衡,刺伤了御史中丞裴度,朝野大哗。藩镇势力在朝中的代言人又进一步提出要求罢免裴度,以安藩镇的“反侧”之心。这时白居易挺身而出,坚决主张讨贼,认为否则国将不国。白居易这种主张本来是对的,但因为他平素写讽喻诗得罪了许多朝廷的权贵,于是有人就说他官小位卑,擅越职分。再加上有人给他罗织罪名,于是贬之为江州司马。江州的州治在今江西省九江市。司马是刺史的助手,听起来也像是不错,但实际上在中唐时期这个职位是专门安置“犯罪”官员的,是变相发配到某地去接受监督看管的。这件事对白居易影响很大,是他思想变化的转折点,从此他早期的斗争锐气逐渐销磨,消极情绪日渐增多。

  《琵琶行》作于他贬官到江州的第二年,作品借着叙述琵琶女的高超演技和她的凄凉身世,抒发了作者个人政治上受打击、遭贬斥的抑郁悲凄之情。在这里,诗人把一个琵琶女视为自己的风尘知己,与她同病相怜,写人写己,哭己哭人,宦海的浮沉、生命的悲哀,全部融合为一体,因而使作品具有不同寻常的感染力。

  三、诗作主题

  《琵琶行》作于他贬官到江州的第二年,作品借着叙述琵琶女的高超演技和她的凄凉身世,抒发了作者个人政治上受打击、遭贬斥的抑郁悲凄之情。在这里,诗人把一个倡女视为自己的风尘知己,与她同病相怜,写人写己,哭己哭人,宦海的浮沉、生命的悲哀,全部融和为一体,因而使作品具有不同寻常的感染力。

  四、内容赏析

  诗前的小序介绍了长诗所述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以及琵琶女其人,和作者写作此诗的缘起,实际上它已经简单地概括了后面长诗的基本内容。左迁:指降职、贬官。湓浦口:湓水与长江的汇口,在今九江市西。京都声:首都长安的韵味,一方面指曲调的地域特征,一方面也是指演技高超,非一般地方所有。善才:唐代用以称琵琶演奏家。命酒:派人整备酒宴。悯然,伤心的样子。恬然:安乐的样子。迁谪意:指被降职、被流放的悲哀。作者说他被贬到九江一年来,每天都很快乐,只有今天听了琵琶女的演奏,才勾起了他被流放的悲哀。这种说法是写文章的需要,读者当然不会相信他。长句:指七言古诗。

  诗题又作《琵琶引》。琵琶,弹拨乐器,原流行于波斯、阿拉伯等地,汉代传入中国。发展到隋唐,已成为非常流行的乐器,上至宫廷乐队,下至民间演唱,都常有它。作为文化范畴内的琵琶,从它问世之日起,就往往与伤悲事件相联。“行”和“引”,都是古乐府的诗体,与“歌”体相近,故常称歌行体。

  《琵琶行》全诗共分四段,从“浔阳江头夜送客”到“犹抱琵琶半遮面”共十四句,为第一段,写琵琶女的出场。其中的前六句交代了时间,这是一个枫叶红、荻花黄、瑟瑟秋风下的夜晚;交代了地点,是浔阳江头。浔阳也就是今天的九江市;浔阳江头也就是前边序中所说的湓浦口。交代了背景,是诗人给他的朋友送别。离别本身就叫人不快,酒宴前再没有个歌女侍应,当然就更加显得寂寞难耐了。这里面“主人下马客在船”一句句法稍怪,其意思实际是主人陪着客人一道骑马来至江边,一同下马来到船上。“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这里的景色和气氛描写都很好,它给人一种空旷、寂寥、怅惘的感觉,和主人与客人的失意、伤别融合一体,构成一种强烈的压抑感,为下文的突然出现转机作了准备。其中蹬后八句是正面写琵琶女的出场:“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声音从水面上飘过来,是来自船上,这声音一下子就吸引了主人和客人的注意,他们走的不想走、回的不想回了,他们一定要探寻探寻这种美妙声音的究竟。“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这里的描写非常细致。由于这时是夜间,又由于他们听到的只是一种声音,他们不知道这声音究竟来自何处,也不知演奏者究竟是什么人,所以这里的“寻声暗问”四个字传神极了。接着“琵琶声停”表明演奏者已经听到了来人的呼问;“欲语迟”与后面的“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相一致,都表明这位演奏者的心灰意懒,和惭愧自己身世的沉沦,她已经不愿意再抛头露面了。这段琵琶女出场过程的描写历历动人,她未见其人先闻其琵琶声,未闻其语先已微露其内心之隐痛,为后面的故事发展造成许多悬念。

  从“转轴拨弦三两声”到“唯见江心秋月白”共二十二句为第二段,写琵琶女的高超演技。其中“转轴拨弦三两声”,是写正式演奏前的调弦试音;而后“弦弦掩抑”,写到曲调的悲伧;“低眉信手续续弹”,写到舒缓的行板。拢、捻、抹、挑,都是弹奏琵琶的手法。霓裳:即《霓裳羽衣曲》,唐朝宫廷中制作的一个舞曲名。六:当时流行的一个舞曲名。从“大弦嘈嘈如急雨”到“四弦一声如裂帛”共十四句,描写琵琶乐曲的音乐形象,写它由快速到缓慢、到细弱、到无声,到突然而起的疾风暴雨,再到最后一划,戛然而止,诗人在这里用了一系列的生动比喻,使比较抽象的音乐形象一下子变成了视觉形象。这里有落玉盘的大珠小珠,有流啭花间的间关莺语,有水流冰下的丝丝细细,有细到没有了的“此时无声胜有声”,有突然而起的银瓶乍裂、铁骑金戈,它使听者时而悲凄、时而舒缓、时而心旷神怡、时而又惊魂动魄。“东舟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这两句是写琵琶女的演奏效果。大家都听得入迷了,演奏已经结束,而听者尚沉浸在音乐的境界里,周围鸦雀无声,只有水中倒映着一轮明月。

  从“沉吟放拨括弦中”到“梦啼妆泪红阑干”共二十四句为第三段,写琵琶女自述的身世,自述早年曾走红运,盛极一时,到后来年长色衰,飘零沦落。沉吟:踌躇,欲言又止的样子。敛容:指收起演奏时的情感,重新与人郑重见礼。虾蟆岭:即下马岭,汉代董仲舒的坟墓,在长安城东南部,临近曲江。从“十三学得琵琶成”以下十句极写此女昔日的红极一时。她年纪幼小,而技艺高超,她被老辈艺人所赞服,而被同辈艺人所妒忌。王孙公子迷恋她的色艺:为了请她演奏,而不惜花费重金;她自己也放纵奢华,从来不懂什么叫吝惜。就这样年复一年,好时光像水一样地很快流走了。教坊:唐代管理宫廷乐队的官署。第一部:如同说第一团、第一队。秋娘:泛指当时貌美艺高的歌伎。五陵:指长陵、安陵、阳陵、茂陵、平陵五个汉代皇帝的陵墓,是当时富豪居住的地方。五陵年少:通常即指贵族子弟。缠头:指古代赏给歌舞女子的财礼,唐代用帛,后代用其他财物。红绡:一种生丝织物。钿头:两头装着花钿的发篦。云篦:指用金翠珠宝装点的首饰。击节:打拍子。歌舞时打拍子原本用木制或竹制的板,现在兴之所至,竟拿贵重的`钿头云篦击节,极言其放纵奢华,忘乎所以。等闲:随随便便,不重视。从“弟走从军阿姨死”以下十句写此女的时过境迁,飘零沦落。随着她的年长色衰,贵族子弟们都已经不再上门,她仅有的几个亲属也相继离散而去,她像一双过了时的鞋子,再也没人看、没人要了,无可奈何只好嫁给了一个商人。商人关心的是赚钱,从来不懂艺术和情感,他经常独自外出,而抛下这个可怜的女子留守空船。人是有记忆的,面对今天的孤独冷落,回想昔日的锦绣年华,对比之下,怎不让人伤痛欲绝呢!“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其实即使不作梦,也是一天不知要想多少遍的。浮梁:县名,县治在今江西景德镇北。红阑干:泪水融和脂粉流淌满面的样子。

  从“我闻琵琶已叹息”到最后的“江州司马青衫湿”共二十六句为第四段,写诗人感慨自己的身世,抒发与琵琶女的同病相怜之情。唧唧:叹息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二语感情浓厚,落千古失落者之泪,也为千古失落者触发了一见倾心之机。自“我从去年辞帝京”起以下十二句,写诗人贬官九江以来的孤独寂寞之感。他说:“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地势荒僻,环境恶劣,举目伤怀,一点开心解闷的东西都没有。其实这在很大程度上都是由诗人自己的苦闷移情的结果,我们对比一下《水浒传》里宋江赞赏江州的一段话,他说:“端的好座江州,我虽犯罪远流到此,倒也看了真山真水。我那里虽有几座名山古迹,却无此等景致。”诗人的悲哀苦闷完全是由于他政治上受打击造成的,但是这点他没法说。他只是笼统含糊地说了他也是“天涯沦落人”,他是“谪居卧病”于此,而其他断肠裂腑的伤痛就全被压到心底去了。这就是他耳闻目睹一切无不使人悲哀的缘由。接着他以一个平等真诚的朋友、一个患难知音的身份,由衷地称赞和感谢了琵琶女的精彩表演,并提出请她再弹一个曲子,而自己要为她写一首长诗《琵琶行》。琵琶女本来已经不愿意再多应酬,后来见到诗人如此真诚,如此动情,于是她紧弦定调,演奏了一支更为悲恻的曲子。这支曲子使得所有听者无不唏嘘成声。多情的诗人呢?看他的青衫前襟早巳经湿透了。促弦:紧弦,使调子升高。青衫:八、九品文官的服色,司马是从九品,所以穿青衫。

  这首诗的思想内容和结构都有其独特这处.其一,他把歌咏者与被歌咏者的思想感情融而为一,说你也是说我,说我也是说你,命运相同、息息相关。琵琶女叙述身世后,诗人以为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诗人叙述身世后,琵琶女则“感我此言良久立”,琵琶女再弹一曲后,诗人则更是“江州司马青衫湿。”风尘知己,处处动人怜爱。其二,诗中的写景物、写音乐,手段都极其高超,而且又都和写身世、抒悲慨紧密结合,气氛一致,使作品自始至终浸沉在一种悲凉哀怨的氛围里。其三,作品的语言生动形象,具有很强的概括力,而且转关跳跃,简洁灵活,所以整首诗脍炙人口,极易背诵。诸如“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别有幽情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等等都是多么凝炼优美、多么叩人心扉的语句啊!

  五、艺术赏析

  《琵琶行》是白居易诗作中的精品,它以强烈的情感色彩和高超的艺术技巧,描述了一位歌女弹奏琵琶的精湛技艺与苦难身世,塑造了诗歌世界里一个典型的艺术形象,也倾述了作者对自己屈遭贬官、大志难申的满腔悲愤。此诗在艺术表现手法方面,具有同时代其他诗人作品“不能及”的独特之处,因而使本诗成为后世学者写作叙事诗时不可或缺的借鉴蓝本。就其艺术特色有以下几点见解:

  (一)、情节波澜起伏、曲折动人

  这首叙事诗的情节并不复杂,但诗人精于构思,在叙述时能够着意调遣,使之形成波澜起伏、曲折动人之势。譬如,诗歌首节写到诗人送客时的情景就一波三折:刚要“醉不成欢惨将别”,却又“忽闻水上琵琶声”,致使“主人忘归客不发”;描述琵琶女演奏结束以后,又写她自叙不幸身世;诗人感慨“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之后,又要请琵琶女重弹一曲等,使全诗具有一种跌宕多姿、委曲动人的情致。同时,全诗叙事写人层次分明,诸如描写琵琶女演奏音乐、自叙身世,描写诗人自己引起的遭际感慨与情感共鸣,尽管有如此多的铺叙内容,却能做到上下关联,前后照应,浑然一体。

  (二)、细节描写,成功刻画人物待征

  本诗成功运用细节描写,刻画人物心理情致,突出人物性格特征,塑造人物鲜明形象。从“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到“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逼真地表现了琵琶女心事重重、满腹沦落之恨,以及她不愿见人、更不便明说的复杂心理特点;“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二句,通过一系列细微动作与表情描写,把女主人公在开始诉说身世时的矛盾、迟疑、欲说还休的心理,刻画得惟妙惟肖;特别是从“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至“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六句,使读者脑海里自然会感知出琵琶女以声传情的演奏技艺和满腹愁怨的鲜明形象。可见,诗人把琵琶女的高超的弹奏动作与乐曲所传达的思想情感和它在听者中产生的艺术效果三者自然融合,立体描绘,因而起到了相互辉映、突出人物形象的极大作用。

  (三)、比喻生动,巧绘乐声

  诗中对琵琶女演奏的乐声的摹描绘新奇美妙。表现在:一是大胆想象,巧拈普通而常见的自然声响作为喻体,通过丰富多彩的生动比喻,把乐声的无尽美妙与节奏的无穷变化描绘得至纯至真,把难以捕捉的音乐形象摹画得立体可感。如“大弦嘈嘈如急雨”至“四弦一声如裂帛”一层,诗人以其天才的想象,借助各种比喻,准确、具体、生动地描绘了音乐急与徐、强与弱、高与低、起与止等变化状态,成功地化听觉形象为视觉形象,动人心魄,叹为听止。二是通过侧面描写,表现音乐的声情并茂与无限魅力。其一,诗作通过对听者感受的描写,将音乐情声并茂的特点充分表现出来了。如“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既细致地描写了琵琶声压抑低回的旋律,又传达出女主人公失意悲苦的心绪,从而为完成“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一主题的表达,起到了有力的铺垫作用。其二,通过景物描写与环境烘托,生动表现音乐的动人魅力。诗中写当“曲终收拨”时,四弦像“裂帛”般戛然而止。“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通过江上月色的点染描写,营造特定环境下四下悄然的意境,衬托出琵琶乐声不绝如缕、余音袅袅的艺术魅力,同时,它又收到了加重全诗抒情气氛的艺术效果。

  (四)音乐之中显真情

  音乐是人类共通的语言。古今中外有不少因音乐而相识、相知、共情的佳话。高山流水觅知音,说的是古代一个叫俞伯牙的琴师,遇上了樵夫钟子期。无论伯牙弹奏什么,钟子期都听得出他的音乐所寄托的思想感情。伯牙弹奏表现高山的乐曲,钟子期说:“多么好啊,你的心志就象那巍峨的泰山!”伯牙弹奏表现流水的乐曲,钟子期说:“多么好啊,你的心志就象那奔腾的江河!”从此以后,两人成为莫逆之交。后来,钟子期死了,伯牙摔坏了曾经心爱的琴,并且终身不再弹琴,来纪念这个知音。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的确音乐是一种不需要翻译的语言,不论今古,不论中外,不论年龄大小,只要心境相似,都能产生共鸣。没有经历过生活的困苦,我们也能感受《二泉映月》的辛酸;没有经历过爱情的痛苦,我们也能感受《梁祝》的悲欢。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汪伦临别时的踏歌,让李白感受到友谊的温暖、深厚。琵琶女所弹出的音乐是在倾诉‘平生不得志’,也好象在述说‘心中无限事’。‘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是诗人的肺腑之言。这句诗能成千古名句,是因为它道出了世代不幸者的共同心声。当人们吟诵这诗句时,总有一种惺惺惜惺惺的感觉。”

  前奏――琵琶悠然到心头

  “千呼万唤使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这是一段低沉、压抑的琵琶,似乎在诉说心中的苦悲,又象是在倾诉一段隐情。或许,低沉、压抑的并不是这琵琶声,而是诗人的心境。诗人被贬作九江郡(今江西省九江市)的司马,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政客(注:司马在当时是一个闲职);时值秋季,诗人送友人远行于渡口。此情此景,不免会产生一丝悲凉的情愫。

  欢乐曲――对往事的回忆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虹》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怨泉水冰下难。”这是一段欢快、明朗的旋律,从诗中可以感受到它的清脆动听、婉转悦耳。这是琵琶女在回忆美好的往事,回忆火一般红艳的青春,如花似玉的青春。或许,这曾是她人生最灿烂的时刻,也是她最得意的时刻。自然也成了她记忆里最深刻的烙印。

  沉思曲――对青春流逝的感叹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是肝肠寸断的感叹,感叹岁月的流逝,青春已一去不复返。往日的欢乐、辉煌早已逝去,留下的,只有悔恨交加、痛不欲生。

  悲愤曲――对命运的控诉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弦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此时的琵琶声,变得高亢激昂、急促紧迫。这像是一种控诉,是对上天的不公平对待的控诉,是对自己悲惨命运的控诉,也是对整个社会的控诉。

  江州司马青衫湿――同情与伤感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一段,听完了琵琶女含泪的自述,诗人叹息不断。为何叹息?同情琵琶女悲惨的遭遇,同时也是在感伤自己。感伤自己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却怀才不遇;不仅不得重用,反遭贬职,此时满怀的悲怆、孤寂,纷纷涌上心头来。回首一段心酸的记忆,诗人早已泪眼朦胧。于是,“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六、《琵琶行》中“入声韵”的妙用

  《琵琶行》是一首传诵千古的长篇叙事诗,白居易借助流落江湖的琵琶女的飘零身世,抒发了对琵琶女的同情及对自己遭谗被贬的愤懑不平,写出了“长安故倡”和“江州司马”的天涯沦落之恨,悲愤之情贯于全篇。历来的文人学者对《琵琶行》的主题、琵琶女形象、情景交融、精妙的音乐描写方面多有论述,对精妙的比喻、顶针、双声叠韵、叠字、叠词等语言特点也多有涉猎,但以古汉语读音、尤其是以汉语音韵角度剖析,则是现有探讨者常常忽略的不足。入声是古汉语和现代汉语方言中重要的语言现象之一,唐朝汉语韵母的韵尾有阴、阳、人三种韵类,声调的特点是有平上去人四声。由于语言的变迁,人声韵类和人声调在普通话中都已经消失,但它在古诗词中大量运用,形成平仄节奏,人声韵脚,使得诗词具有抑扬顿挫、声韵回环的音乐美,为古诗词增色添彩。

  入声是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方言的重要语言现象。古代音韵学家把汉字读音按其韵尾的不同分为阴声、阳声和人声三类韵。阴声韵以元音收尾或无韵尾,阳声韵以鼻音收尾。阴声阳声的共同特点是发音可以延长,又叫舒声。人声的韵尾则以塞音[p]、[t]、[k]收尾,短促、不能延长,人声叫促声。入声的声调是同平上去三种声调形成区别的一种调。古汉语的平上去人四声中,又分平声、仄声,上去入声归为仄声,平声平直高昂,声调变化不大,仄声短促低沉,声调高低变化较大。其实,人声调和入声韵是一回事,一个人声字以韵母看,有塞音韵尾,特点是气流突然被截断堵死,形成一种戛然而止、压迫急促的感觉。以声调上看,也有不同于平上去三声的特性,特点是短促、低沉。

  不同的韵调、具有不同的音响,会引起人听觉上不同的的感觉,使人产生不同的心理联想,进而引起情感上的共鸣,所以不同的韵调就具有不同的情感作用和审美效果。周啸天在《诗词精品鉴赏》中谈到音情的配合时说:“古代诗人在创作中往往根据内容情绪的要求,选择相宜的的声音,不仅仅限于字义的斟酌。其高妙者,不啻能以语言声响传达生活的音响,最常见的是在选韵上,韵按洪亮、细微分若干级,表示欢快的每用‘江’阳’,抒写怨愁的每用‘萧’‘尤一’,慷慨激昂多用‘东’‘冬’,感叹惋伤多用‘支’‘微’,当然,也有不尽然者,有不只此者。”袁枚《随园诗话》说:“欲作佳诗,先选好韵。”所谓“好韵”,即选择与诗情诗境相切的音韵,也就是根据诗词作品表情达意的需要,选择相应的韵脚,做到以声传情、声情相谐。入声有它自身的音响效果和情感表达特点,声调的调值、调型直、短,念起来急促低沉,塞音韵尾[p]、[t]、[k]是辅音,带噪音成分,它们的阻碍使韵母的发音因受阻速告结束,念起来短促急收,也就使连续的语流显示出强有力的顿挫,清晰响亮的主要元音不能延续,也就没办法造成明亮、高亢的音响效果,自然使语句显得沉闷、压抑。所以用人声字来押韵,反复回环,句与句之间有显著的顿挫梗塞感,句末的语气凸显沉闷、压抑、悲切,有令人不快的感觉,也就适合表达孤寂、抑郁、激愤、悲壮的思想感情。

  古诗词多押入声韵,不少诗人、词人在表达悲切、压抑、惆怅、激愤等波澜起伏的心情时,表达景物、形象的转换时,选择入声字做韵脚,都极大地丰富了诗词的音乐性,增强了感染力。白居易的长篇叙事诗《琵琶行》、《长恨歌》在换韵时,也押不少的人声韵,尤其是在《琵琶行》中更是关键处皆押人声,形成规律性的回环,由此形成整体音响上的和谐美。《琵琶行》共有十七处押人声韵:“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傅雷在谈到《长恨歌》和《琵琶行》时曾这样说到:‘‘上星期我替恩德讲《长恨歌》与《琵琶行》,觉得大有妙处。白居易对音节与情绪的联系悟得很深。凡是转到伤感的地方,必定改用仄声韵。”笔者认为,不仅如此,白居易在创设浓重的悲凉气氛时,在情感冲突激烈时,在怨愤之隋压倒悲凉之情时,在音乐形象是休止、终结时,必定选择仄声中的人声。我们诵读白居易《琵琶行》,对其中的人声韵作深入的体察,就可体味其弥漫着的凄切惨急。论文摘要“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当琵琶女第一次弹出哀怨的乐曲,表达心事时,作者为其掩抑幽咽的乐声感染,发出了深长的叹息声,当琵琶女自叙身世时,更激起他的情感共鸣,为其浮沉的身世嗟伤。“息、唧”两个人声韵的强烈顿挫,道出了作者难以言传的同情和苦痛。琵琶女的乐声、陈词引起诗人的隐痛,“是夕始觉有迁谪意”,他先“达”后“穷”的境遇和琵琶女异常相似。他的遭遇及思想感情的变化似乎也可分为得意、失意、凄苦难耐和迁谪意爆发这样四个阶段。江州之贬对白居易是个沉重的打击,他感到愤懑不平。诗中就有直接叙述自己处境变化的诗句:“我以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进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

  谪居江州的生活对他来说是非常压抑、郁闷的。遭贬失意的心境,一直笼罩在诗人心头,他深感孤凄。面对残酷的现实,他努力克制自己,尽可能地适应新的环境,他喝酒、下棋、写诗,为了消愁,他还出外游赏。然而白居易政治上不得志的抑郁幽怨隋绪已越积越深,并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元和十一年的这个秋夜,自居易送客浔阳江头,忽闻舟中有人夜弹琵琶,问其人,知是过去的长安名妓,因年长色衰,今漂泊憔悴,转徒于江湖之间。琵琶声的幽怨,身世遭际的相似,引起作者强烈的共鸣,作者终于找到了发泄怨情的喷火口,于是以琵琶女沦落的悲凉遭遇为题材,抒发了自己的贬谪之恨。正如洪迈在《容斋随笔》中评价的“乐天之意,直欲抒写天涯沦落之恨尔。”一个人倾诉的不幸,成了两个人共同的不幸,致使诗人忘却身份的差别,产生同病相怜的认同感,唱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千古慨叹,这也是全诗的主题句。其中“识”沿上句“息、唧”而出,也是入声字,入声韵本生的沉闷、压抑特点强化了诗人心中强烈的天涯沦落之恨。如果把这种天涯沦落之恨与李清照《声声慢》作比,那该有太多的相似,原来《声声慢》的曲调韵脚是平声,调子相应也比较徐缓,而李清照改押人声,使舒缓变为急促,哀婉变为凄厉,人声韵脚与那凄凄欲泪和难以言传的酸痛相切相和。《琵琶行》这四句和《声声慢》用人声押韵有异曲同工之妙,达到了声韵和情感的相合相切,传达出千古不变的天涯沦落之感。

  “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坐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全文最后六句,共押四个人声。诗人请她“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之时,她却站在那里很久说不出话来,感动至极。在琵琶女身上,“立,急”的顿挫可以感受到她有一肚子“天涯沦落”之恨。于是,琵琶女即兴发挥,她把两个人共同的悲愁都注入乐曲,弹出更为凄苦的音乐,愁肠千结,如哭如泣。“泣”字的压抑可以感受到满座为之动容,为之怅然若失,为之悲戚的场景。琵琶女的演奏更是激起了作者情感的共鸣,无论是琵琶女,还是诗人自己,都无力左右个人命运,琵琶女有“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的凄苦、“绕船月明江水寒”的寂寞。作者更有远别京城“谪居卧病浔阳城”的悲伤,居住“黄芦苦竹绕宅生”的偏僻,生活“终年不闻丝竹声”的清苦,听到这动人的曲调,怎能不动情,相同的经历使作者尤为伤感,悲愤,作者热泪纵横,“坐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寄托了作者对一个女子深切的同情,也表达了作者对自己遭遇的怨愤。诗人与琵琶女的“天涯沦落之恨”在这里得到了升华。连续“立、急、泣、湿”的人声,句句梗塞、句句压抑,顿挫凄绝,如泣如诉,恰切地体现了作者心境的沉痛、悲凉,增加了压抑悲愤的氛围。而全诗以人声韵开头入境,又以人声韵结尾人情,使整首诗弥漫着无边无际的愁绪、怨愤。

  白居易《琵琶行》中押的十七处人声韵“客、瑟、别、月、发、绝、歇、画、帛、白、息、唧、识、立、急、泣、湿”在情景交融、音乐形象、人物心理刻画、悲愤情感的抒发中,无不起着相切、相和、相融的作用,可谓曲声悠悠、心声凄凄、句句入声,韵韵人情。但普通话已没有了人声,这些人声字在普通话中已有十一处读阳平或阴平,没有了仄声的味道,更没有人声的短促、压抑了。1932年出版的《国音常用字汇》前特地说明了下面这段话:“人声的读法还应该兼存。应为讽诵前代的韵文,尤其是律诗与词,若将某某人声字读成阴平和阳平,或将一首诗中几个押韵的人声字读成阴平、阳平、上、去几个不同的声调,必至音律失谐,美感消减,所以应该依旧音读为人声的。”普通话人声的消失了,方言中入声也正在快速演变和消失,我们现在读诗词,不可能、也不必保留人声的读法,这是语言进展的常态。同时这也是文化文学的遗憾,我们已经没办法以诵读的韵律上感受人声给诗词带来的美感,但至少应该知道由人声表达的音响效果,情感色彩,这对更好地理解诗词的内涵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对古诗词押入声韵的进一步探讨,对于推动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和进展,无疑具有不可忽略的现实作用。

  七、结语

  总之,白居易《琵琶行》一诗的表现技巧极为独特,其艺术成就是多方面的。特别是在唐人具体描写音乐的诗歌作品中,此诗推称为“压卷”,绝对毫不夸张。还应该提及的是,在唐代,白诗特别是《琵琶行》等的影响极为广泛,难怪白居易逝世后,唐宣宗特示悼念,并为其作诗称叹:“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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