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何以不入“清高”之行列?

时间:2020-09-21 09:39:15 孟浩然 我要投稿

孟浩然何以不入“清高”之行列?

  孟浩然一生经历比较简单,他诗歌创作的题材也不宽。孟诗绝大部分为五言短篇,多写山水田园和隐居的逸兴以及( ji )旅行役的心情。其中虽不无愤世嫉俗之词,而更多属于诗人的自我表现。他和王维并称“王孟”,虽远不如王诗境界广阔,但在艺术上有独特的造诣,他们是山水田园诗派的代表。有《孟浩然集》三卷,今编诗二卷。是唐代著名的田园隐逸派和山水行旅派诗人,与王维并称为“王孟”。其刚正志高,但仕途坎坷。开元二十五年张九龄招致幕府,后隐居。

  著名学者金开诚的《漫话清高》,旁引博征,以“漫话”的方式,将“清高”一词背后所积淀的历史渊源、文化底蕴、价值取向等等,条分缕,看似信手拈来,实为别有匠心。在谈及古人评定清高标准时,文章列举孟浩然为例,说明“孟浩然在历史上却仍然不是公认的清高样板”,借此引出古人“对清高的评论”是“模糊”的论断。

  那么,孟浩然何以不入“清高”之列?

  孟浩然生活在开元盛世,可他的一生简单平淡,大半都在隐居和漫游中度过。与山水为伍,和鸟虫结伴,使得他的生活染上了一层隐逸的色彩。就是傲骨的李白对他也是青眼有加。“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李白“爱”的是“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的傲气;“揖”的是高卧林泉、风流自赏的清高。

  孟浩然的许多诗,确实弥散着浓浓的隐逸之风,这风,缠绕着的他的生活,也折射出他心态。孟浩然曾圆庐在山附近,山曾隐居过名士张五。于是也就有了他的`极负盛名的《秋登万山寄张五》:“北山白云里,隐者自怡悦。相望试登高,心随雁飞灭。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时见归村人,平沙渡头歇。天边树若荠,江畔舟如月。何当载酒来,共醉重阳节。”诗中,隐逸者与白云共在,登高者和飞雁同灭;“愁”为“薄暮”,“兴”缘“清秋”;似荠的树立天边,如月的舟行江畔。自有一种风神飘逸之致,清闲远之趣,“每咏之,有泉流石上、风来松下之音”。

  后来,孟浩然又隐居于鹿门山。鹿门山是东汉末年著名隐士庞德公“采药不归”,化羽成仙之地。诗人在《夜归鹿门歌》里这样写道:“山寺鸣钟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岩扉松径长寂寥,唯有幽人夜来去。”从日落黄昏到月悬高空,从汉江舟行到鹿门山途,实际上是诗人从尘杂世俗到回归自然的隐逸之路的暗语,也是由“入世”到“出世”的心路折射。于是,在那“栖隐处”,“幽人”便重叠了诗人与庞公的双重影子。

  孟浩然四十岁之前主要是闭门修性,可心远非静如止水。

  他和有官位的人,游山玩水,饮酒赋诗,便常常在诗中流露出希望荐举之意:“犹怜不调者,白首未登科”“谁识躬耕者,年年梁甫吟”“今日龙门下,谁知文举才”。孟浩然如此不失时机地表白心迹,可见其用世之心了。

  而当他有机会陪同张九龄丞相游荆州名胜时,自然更不会放过这样的绝好机会。《临洞庭上张丞相》这首诗就写得明明白白:“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诗中的“济”是关键所在,“欲济无舟楫”,也完全是一种心事的表白,那就是太平盛世,自己不甘闲居无事,希望有人能够助他一臂之力,以成就一番事业。由此可见,孟浩然所走的隐逸之路,本就不是他的原意,其实质是曲线求仕之路。

  到了不惑之年,孟浩然便再也按不住他内心深处的真切渴望,决然向长安进发,应试进士。起初,他踌躇满志,可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名落孙山的沮丧和幽愤也就跃然纸上:“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不才明主弃,多病古人疏。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孟浩然曾自视“词赋亦颇工”,如今却落了一个“不才”。求仕情真,而宦途无望;发已白,却功名未就。个中的滋味也只能积淀在一个“空”字上了,圆庐虚空,月夜虚空,仕途虚空,心绪虚空。

  “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归。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只应守寂寞,还掩故园扉”,这首诗是诗人告别长安写给王维的。“空自归”,是长安之行无奈的结局,“知音世所稀”,便是归去之因。诗中充塞了知音难遇,仕途难求的辛酸和郁闷以及归去的一种大无奈。

  自后,孟浩然满身的锐气削减,心境也落拓苍凉。虽然他还有过一次出仕的机会,那就是采访使韩朝宗曾与他约定一起进京,可就在约定的那天,孟浩然却因与友人喝酒而耽误了。友人劝说他,他却借酒而口不择言:“我喝酒就图个痛快,人活着也就图个痛快,别的就不管它了。”正是缘于此,才有了李白诗中的“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皓月当空,把酒临风,醉卧花丛,万事也就皆休了。

  这样看来,孟浩然虽然不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因为他没有为谋求功名而不择手段,但他也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为隐居而隐居”的隐士。他试图“以隐求仕”,而最终求仕不得,才在百般无奈,万不得已中,走上隐逸之路。而在那条路上,他又一直置身于“出世”与“入世”的矛盾旋涡中,走得实在算不得身心舒畅。

  鉴于此,孟浩然不入“清高”之列,也就成为一种必然。而古人评介“清高”标准的严格也可见一斑,一点也不“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