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雾月牛栏》赏析

时间:2021-08-09 20:26:03 迟子建 我要投稿

迟子建《雾月牛栏》赏析

  当代女作家迟子健的文学作品一直以温和中透露人性美的特征享誉文坛,其短篇小说《雾月牛栏》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作。下面是小编帮大家整理的迟子建《雾月牛栏》赏析,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在当代文坛上,有一位北方黑土地孕育出的歌者,她的作品始终饱含着对黑土地、原野、乡民的爱,她就是迟子建。迟子建一直以其细腻的笔触关注着平凡百姓的苦难与艰辛,在其获得鲁迅文学奖的短篇小说《雾月牛栏》中,她将创作视野聚焦于社会底层小人物的生活苦难之上,揭示了其人性被缚的悲剧。这种人的不自由状态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人将自己囚困起来,继父和宝坠便是如此;其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犹如囚徒之间相隔的牢笼,无法实现心灵的沟通。牢笼使人与人之间走向陌生化,爱与被爱能力的趋于丧失,而雾和牛栏都是牢笼的象征。本文从这两方面探讨了迟子建短篇小说《雾月牛栏》的审美价值。

  一、人性的自我囚禁

  人的不自由状态,即人性被囚的困境,首先集中体现在继父身上。继父压抑自己生而为人的自然属性,对“性”保持着克制的态度,只有在雾的掩饰下才能稍感轻松。但即使是有雾,也被继子宝坠发现了自己的媾和行为,并且听到了被宝坠形容为“牛倒嚼的声音”。封建传统思想在继父的内心作祟,性事被宝坠发现已令其难堪,而这种事被天真的宝坠用来与牛的行为相提并论,更是无情地击碎了其作为父亲、长辈固守的威严。在气愤之下,继父向宝坠挥出了老拳。但这一拳不但没有换回他的威严,还击碎了一家人的幸福,最终直至他付出生命,也没能偿还这一拳造成的罪孽。在这场悲剧中,继父同时担任着审判者和被审判者的双重角色,他必须陷在审判和自我审判之中饱受煎熬。

  表面上,继父的一拳是导致整个悲剧的直接原因,但造成悲剧的实质,是囚禁继父的封建传统思想道德。而这种思想道德已经内化为继父的潜意识,从这一层面来说,继父的被囚是一种自囚的状态。这种自囚典型地表现在三个方面。其一,对宝坠的忌惮。睡在一铺大炕上的宝坠如同这个屋子原来男主人的影子,使继父始终无法释怀,其内心隐隐有传统思想中“夺人田地、霸人妻子”的不安,所以无法视宝坠如己出。其二,对宝坠挥出的老拳,完全是封建家长的作风。对于宝坠的行为,他因气愤头脑发热就动手打人,给人一种“长辈教育晚辈”天经地义的感觉。其三,这一拳将宝坠打傻,继父亦追悔莫及,他尽其所能来照顾宝坠。这正符合传统思想道德中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准则。由此可见,传统思想道德在继父的脑海里根深蒂固,这既造成了他挥出一拳的事实,也注定了他终其余生的赎罪。继父的自囚是造成整个悲剧的深层原因。无论继父如何付出,宝坠依然痴憨。因此,宝坠对继父的冷漠与心理的抗拒实则宣告了继父努力的失败。

  其次,人的自我囚禁还体现在宝坠身上。宝坠的自囚与继父不同,他是被动选择的结果。继父挥出的一拳将他打倒,而他的脑袋撞到了牛栏上,导致了他的“痴傻”。宝坠的“痴傻”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痴呆,而是他自我封闭的结果。他的“痴傻”保留了人的自然属性,而脱离了人的社会属性。住进牛棚的他成为了一个自然人,与感情相关的东西,如继父的拳头和母亲的责骂,都被他抛弃。但是他能记住亲生父亲教给他系梅花扣的方法,还能记住继父教给他牛有四个胃的道理,说明关于自然知识,他还具有一定的学习能力。迟子建有意这样安排,其实是在明示读者,宝坠在自然层面是个完全人,只是在社会层面是个痴傻。

  宝坠在社会层面上的痴傻,是其自我囚禁的结果。在被击倒后,他的自囚状态是一种被动的状态,但也不是完全的被动。从宝坠在自然层面上是完全人,以及他具有的学习能力、记忆能力,我们有理由猜测他对伤痛的忘却是选择性记忆的结果,而这种选择既有宝坠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也有善良的他主动丢弃这些记忆的原因。宝坠虽摆脱了人情的枷锁,成为一个自然人,但同时也失去了感受亲情的能力,其自然人的自由状态其实是一种自囚状态。

  最后,宝坠娘与妹妹同样处于不自由状态,家庭的概念将他们维系在一起,但却仍然改变不了人与人之间的自我封闭。宝坠娘因无法理解丈夫的“无能”,而痛苦不堪。雪儿也同样因为没能获得父亲公正的爱而对宝坠充满怨恨。她们痛苦,却并未去了解造成这一困境的根源,而只是单纯地将这种不解转变为埋怨与敌对的态度。这种自囚状态直至家里发生了重大变故——继父去世,才有改变。

  二、自囚悲剧的蔓延

  在《雾月牛栏》中,迟子建不仅揭示了个体自我囚禁的悲剧,也向人展现了这种悲剧所造成的群体性效应,即继父的自我囚禁,不仅造成了其个人的命运悲剧,也是导致整个家庭常年生活在阴霾之下的直接原因。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犹如囚徒之间相隔的牢笼,无法实现心灵的沟通。人的生命状态亦变得扭曲。

  首先,继父的自缚造成了家人之间的陌生化。在《雾月牛栏》中,自从继父因误伤宝坠而被缚罪责后,人与人之间便慢慢变得冷漠与陌生。精神上的隔绝使他们成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路人。然而,人与人的渐趋陌生并不在于其内心的冷漠,反而在于他们对生活的热切渴望。在迟子建的笔下,人与人之间的精神隔绝造成了人的欲求的无法满足,使生命变得残缺与畸态。她们渴望爱,却得不到爱。宝坠与雪儿之间几乎看不到任何手足之情,在宝坠眼里,雪儿只是一个在继父病倒后,代替继父给自己送饭的人,雪儿蛮横的态度也没有让宝坠感到不自在。雪儿因父亲对宝坠的偏袒而将自己的怨气发泄在哥哥身上,生活中从来不叫其“哥哥”,可见兄妹之间的冷漠与隔阂。

  继父因为自己的罪孽而否定自己的同时,也无法像以往那样面对妻子。在他眼里,与妻子的亲热、雪儿的降生都或多或少与宝坠的痴傻有关。因此,继父无法成为称职的丈夫,更难以履行作为雪儿父亲的责任。宝坠娘面对丈夫反常的变化既无法理解,又心怀怨恨,通过谩骂来发泄不满,以不修边幅来麻木自我,放弃生活的激情。继父对宝坠是单方面的爱,得不到宝坠的回应。宝坠对人产生恐惧,习惯于与牛生活在一起。宝坠与母亲的关系也变得冷漠,亲情在他们之间已名存实亡。   

  其次,陌生化导致爱与被爱能力的丧失。表面上看,继父对宝坠的爱与关怀无微不至、令人感动,但这种爱实质上是一种畸形的爱。这种爱过于偏激、孤注一掷,体现为一种扭曲的状态。继父的这种爱以剥夺妻子、女儿被爱的正当权利为代价,继父对宝坠越好,付出的越多,反而使本该血浓于水的亲情陷入支离破碎的境地。因此,继父在伤害宝坠之后,便丧失了爱的能力。在宝坠身上,爱与被爱的能力同样在其痴傻后丧失了。继父的努力亲近反而增加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宝坠全然不能理解继父对他的种种的好。即使继父快要死掉他也没有悲痛的感觉,他仍然只关心自己的牛,对待母亲要求他感谢继父的养育之恩,他的回答是“他都要死了,谢他,他也记不住”。对于妹妹的悲伤他同样报以冷漠的回应,“你又不死,你哭什么”。宝坠的痴傻使他隔绝了与他人之间的社会牵绊,无论继父怎样付出,他也无法体会到这份感情的`厚重,他那些看似冷漠却直白真实的语言更是刺痛了继父的心,也让母亲和雪儿既气恼又无奈。

  最后,在迟子建笔下,雾与牛栏是继父内心罪恶感的外化,也是人性囚牢的象征。直到继父的死亡,雾与牛栏的阴影才从宝坠一家的生活中消失。因为乡间“每逢六月,雾就不绝如缕的飘过来”,所以六月在这一带被称为“雾月”。而每逢雾月,闲适的时光加上适宜的气候,使乡间的男女春情勃发,继父与宝坠娘也享受着美好时光。但雾却无法遮住宝坠的眼和耳,雾月里悲剧发生了。雾蒙在了宝坠的脑海里,也给一家人的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继父心头的雾同样挥之不去。每当雾月,继父都会因为那次意外而倍加自责。那白色的雾象征着他给自己安置的囚牢,也预示了其死亡的悲剧。

  白色的牛栏在作者笔下也具有了深刻的象征意义。宝坠撞在白色的牛栏上而变得痴傻,因此牛栏也成了罪恶的帮凶。牛栏与雾一样,横亘在继父的生命中,倔强地存在于继父所无法逃避的现实生活中。牛栏犹如其罪行的铁证一般,时刻提醒着他的“罪孽”,像“狰狞鬼的长而尖的利牙”。这些“眼睛”更是不断地提醒着继父它们曾经目睹过的一切。

  宝坠继父的死亡将一家人的囚牢砸碎,雾与牛栏的阴影亦被挥去,人性也获得了复苏。事实上,人从本质上渴望着爱与被爱。宝坠对待牛细心的照料,与想到花儿“要是摔倒了,肚子里的牛犊也会跟着疼”的事实,体现出他具有爱与被爱的能力。只是这种能力从人牛之间无法移植到人与人之间。雪儿与宝坠娘也是一种因爱生恨的“报复性”反应,随着继父的死,兄妹之情开始复苏,宝坠娘也对宝坠更加呵护。母亲不再暴躁,不但赶走了视宝坠为眼中钉的李二拐,而且天天搂着雪儿睡觉,还帮雪儿捉头发里的虱子。可见,母性在她的身体里被彻底唤醒了。同样的,雪儿也主动承担起照顾宝坠的责任,而且亲切的称呼宝坠为哥哥,说明兄妹的亲情也复苏了。

  综上所述,在迟子建的小说中看不到流行小说的庸常琐碎、迷宫建构, 也从未让读者像昆虫似的去观察被分割得支离破碎的世界,用心灵的眼睛去注视平凡百姓的艰涩岁月是她恒久不变的创作基调。《雾月牛栏》中,迟子建以其细腻的笔触揭示了社会底层小人物人性被缚的悲剧,但悲剧中又孕育着希望。继父的死将人性的枷锁砸碎,母亲和雪儿继承了继父的爱,并纠正了其中的扭曲因素,使爱变得正常,给人温暖的感觉,而这样的爱也得到了宝坠的回应。雾月过去,牛犊的茁壮成长带来无限生机,也带给读者无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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