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棉散记散文

时间:2021-04-22 16:57:59 散文 我要投稿

摘棉散记散文

  利用国庆假期摘棉花,是我早就“预谋”好的。原因有二:一是需要从妹妹那里拿点儿棉花做网套,白拿不如帮着干活;二是好些年没有踏实在农田里干活,有点儿想的慌。都说要接地气,在农田里,能接到真正的地气。于是,放假头一天就往妹妹家赶。本来前一天就能赶到,因为国庆那天上午参加一个无法推托的活动,只好推迟。

摘棉散记散文

   当目光接触到开满白花的棉田时,是欣喜着有点小激动的。想象着几天之后,棉花摘完田里的干净利索,喜悦之情油然而生。但是这种喜悦很快被腰酸所吸收、被困顿所覆盖。开始还以为自己多能干呢,连妹妹她们让我坐小马扎上的照顾都不屑一顾;可能没过半小时,我就不得不吞回自己“没事”的表态,一屁股坐在了马扎上。倒是原来记忆中棉壳棉枝扎手的情景没有很快重现。

  早晨8点过迎着初升的太阳一直摘到12点多才收工,我的收获是一蛇皮袋零一点,约摸20来公斤。按当地摘棉人工费每公斤2元计,我的劳动价值约有40元钱。我对自己摘棉开始的表现还是相当满意的。中午稍事休息,3点多点儿开始摘到日落西山月光顶头的7点45分,收获跟上午差不多。一天下来,即使是坐着,最受累的还是腰。

  我的感觉肯定比她要好。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农事,第一次参加农业劳动就是一顶比较熬人的摘棉花,对她似乎是一个下马威。她上午的进度还好些,从下午起就渐行渐远,能有我的一半就了不起。晚上躺下,她说腰酸屁股疼。我想不明白,摘棉花与屁股的关系到底在哪儿。后来分析,她从来没有这样劳动,所以只要是联系着的身体部位,都会发生反应的。

  对于从来没有下田劳动过的人来说,摘棉花算不上重,只能说是晒与熬。早晨9点多开始阳光就把后背烤得火烫——我们是背着太阳干活的,这种光芒一直能延续到下午5点多。这对在小城里上班都要涂涂抹抹戴遮阳帽打太阳伞的人来说,可以说是最要命的。熬就不用说,时间在哪儿摆着呢。露天地里不停地动作将近10小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边摘棉花,一边说说话。不想说话了就在脑子里想。妹妹说过去家里要织布,也不知道怎么弄的,那些木制机器去了哪里。我说那种织布机早就被拆开烧火了。这时候,我眼里出现了那个春天,父亲把奶奶和母亲纺了一个冬天的线一支支拉到织布机上开始织布时的情景。那是多么高兴的时刻啊!机器一响,新衣服就有了希望。虽然新织布不一定能穿到我身上,可能卖了换点儿生活用品,可能只给经常出门在外的父亲做一件新的,而把他的旧衣服重新裁剪后给我们穿,但我也是非常高兴的。因为我的织布裤子膝盖部位已经露肉啦。

  我的耳边会响起伴着奶奶咳嗽的纺线车的好听的“嗡嗡”声。奶奶把弹好的棉花絮成一个个白白软软的“棉条”,随着左手摇动纺车,右手的棉条便魔幻般地被抽成了一条细细的白线,在棉锭上缠得紧紧。

  我还会听到“嘣嘣”作响的弹棉花的声响。弹棉花是父亲的专长。家里有一只弹花弓,跟弓做伴的是一只像哑铃样一边棰头有个拨槽的木捶。被脱了棉籽的“皮棉”,经过这样一个家伙的弹拨,立刻就成了更加洁白更加轻盈的棉花絮了。这样的棉花可以直接絮被褥、棉衣,也是纺线的基础棉。

  小时候对于一切大人干的'事情都十分好奇,站在边上看着看着就蠢蠢欲动,那个都想试一家伙。我的想法并得不到大人的支持,因为我的力气与技能都无法支持他们放心地让我做某样事情。小孩子的心情大约都是一样,越是不让干的事情,越想尝试。于是,这些纺织中间的每道工序,都被我在奶奶、母亲和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干过了。虽然每次被发现都免不了被责备,但再看见大人随心所欲地把棉花变成棉絮、棉线、棉布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手痒。最让父亲责备的就是织布了。我手里没劲的几次来回穿梭,往往让整匹布变得残次。至于纺线,那在母亲、父亲和奶奶手里灵活自如的动作在我手里总是那么生硬地抽不出细而匀的线,只好在抽出一截之后被迫放下。弹棉花是父亲最看不出来的事情,然而由于那笨重的弓和棰到我手里已经变得更加沉重,所以我也只能浅尝辄止,能听到“嘣嘣”声从我手下响起而已。

  

  从早晨的露珠里开始,到月上树梢的回潮结束,摘棉花就在这样看似不同又像回到原点的情景下循环往复。摘棉花,讨论与温暖有关的事情,最为恰当。

  “如果是冬天摘棉花,肯定不会冷的。因为想到棉花,就是暖和。”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幻想大于现实的城里人说的。

  “嗨,这才是乱说呢,天一冷,连手都掏不出来,还哪有功夫能暖和。”我还能记起小时候跟着老师到某生产队里摘棉花的场景。那是进入冬天了吧,手真掏不出来,胡乱把棉铃捡到筐里就算不错了,哪儿还能管干净不干净。现在摘自家的棉花,一片干叶都要想法捡出来。

  话说回来,摘棉花还真能想到许多温暖的事情。比如看着母亲用新棉花絮棉袄,那是冬天幸福死的事情。因为一般情况下,都是旧棉衣拆洗了后,把已经僵死成团的旧棉絮一点点撕开在阳光下晒晒,再絮进去。那年我接到招工通知后,父母最先做的事情就是为我做一套里外三新的被褥棉衣。那衣服我穿上后热得直冒汗,这才知道为什么过去寒冬腊月棉衣穿上不管用。

  我还会想到小时候每个冬天奶奶给我的温暖。那个堂屋炕上的被窝,无论我多晚回来都为我留着一炕的火热。那与棉花无关,但与每个冬天都离不开拾掇棉絮的奶奶有关。

  用我粗大的手指摘下每一个纤细的棉朵的时候,我都会心一笑。手指的黑与棉朵的白,截然不同的两种世界两个天地。但它们不可避免地碰触在这里。不单是我的粗黑手指,摘棉乡亲们的手都只能比我的更粗更黑。但这洁白,又都是他们所创造。这里面蕴含着一个什么道理呢?

  还有这绵软与坚硬。棉花藏在每一个坚硬的壳里。壳用它的锐利保护着它。人用他的粗砺种植又摘取了它。它绵吗,似乎毫无疑问。哪朵棉花不是柔弱而软绵的呢!但它却能抵御最严酷的寒冷,它是让猿走出原始成为人类的重要标志:人知道穿着衣服避免暴露、懂得羞怯了!棉作为原料,据说能造出最好的炸药,真是不可思议:如此无筯无骨,还能强悍至极?

  棉花当然是纯洁的象征。天下自然中最洁白最普通的物品,没有比棉花更容易见到的了。见到棉花,就能马上感觉心灵与它衔接、灵魂跟它私语、感情与它交融。天下没有如此更单纯坦白简易的东西了!见到它,生活里的许多烦恼不快,立刻会烟消云散。

  如棉,在阳光的青睐里滋长;如棉,从木质里吐出棉香、绽出芬芳;如棉,从土地里长出温暖,生出暖芒;如棉,软硬兼修、凝集慈祥。

  

  跟棉花对话,不得不说到种棉这件事情来。在我的记忆里,乡亲们大面积种棉有20来年了。这些年,有辛苦,也有甘甜;有开始的喜悦,也有最近几年越来越没有什么好收成的苦恼。

  “今年的棉价又不行,听说才6块多钱。”

  “那不就赔了?”

  “可不是。雇人摘下来就支出去2块,还不算管吃住行。不管摘多少,雇请一个人给400块的路费。现在的人是越来越雇不起了。”

  “那就种不成了。”

  农民的生产劳动是算不得账的。如果都细致地算一遍,可能没有一个愿意种田。因为除去种子化肥农药地膜水费,所剩无几。至于本身的劳动付出,简直卑微到了极点。

  价格上不去,农民无可奈何。

  说起过去那些年棉花市场的纷乱,价格到十几块钱、人工费用不高的日子,好多乡亲都喜上眉梢。但那也是毁坏了棉花市场的时候。说某地农民买棉花,往里边倒水,有的贩子把棉花收了再出手,赚的就是加水的钱。还有的往里边掺石头。

  现在没有这样干了。收购把关严格了。大家也不用费尽心思弄虚作假了。

  仍然是制度塑造人的道理。一个坏的管理制度,让所有种棉人都变成了利欲熏心的骗子。有了好的制度并得到认真贯彻执行,大家都成为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摘棉花不能不说是件很纠结的工作。不重又不能说不累。说累,似乎每一次碰触的都是感觉不到分量的一朵,或者只是一朵中的五分之一瓣。一下,再一下,一株,下一株;挪一下袋子,再挪一次……没一点技术含量、没一点利落神速,只能这样简单地重复。“简单的事情坚持下去就不简单。”摘了几天棉花,不简单吗?还是很简单。只是多少感悟到,这样的简单很舒服,这样的劳累很值得。因为3天之后,开始窜到身上的疼困都渐渐消失。而且胃口极度地好,没有一点过去常常感觉到的吃了胃不舒服,甚至无论什么时候吃怎么吃,都没了反应。

  坐在棉田里时间过得飞快,以至于没干过农活的她都感叹:“一干活,时间就跑得快。”这肯定是与在家里坐在沙发上过几天假期相比得出的结论。有时候无所事事,好半天吃饭的时间都不到。现在坐在田里,埋头往前,一忽儿就是半天,一忽儿太阳下去月亮上来。时间的神奇同样不离劳动者的左右,它让人感觉时光珍重,劳动有价。

  除去半天雨老天让我们休息之外,整整6天摘完地里的头茬棉花给我留下的最大的启示就是,没有干不完的活。当然,也给从来没有经历过田野生活的她一只手臂上留下了一片发痒的晒伤。

  “没什么,明年再种,我们还来摘。”她的口气历来比她的实际能力要强。不过,有这样的精神,已经完全走出我的预料。之前我的设想是,她每天能给我们做好饭就不错了。现在看,我对于别人的奉献与牺牲精神,仍然估计不足。

  要问我想不想再摘棉花,我会说,种下了就来摘呗。但我回想起来,仍然对这6天的劳动心有余悸:天天早起晚归,确实劳累无暇。

  好在,每一时刻都有与棉花的对话。

  2019年10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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