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雪唯美散文
假日，我骑着电动车，沿着水泥大道朝故乡的方向前行。出门时的西北风转成了东北风，吹在脸上有点刀割般的痛。抬头，原本薄云的天空突然浓云密布，变成了一片灰铅色，这是冬天下雪的预兆。
故乡和我所居住的城一样，已近十年没有下过一次象样的冬雪了，若能在故乡重温童年时代的下一场雪，这正是梦寐以求的事了。我显得似乎有点急盼，加大电门朝故乡老家驶去。
东北风把路旁边的高压线刮得“呜呜”作响，路两边的杉树枝在风中摇晃，咖啡色的枯叶像蚂蚱一样在风中狂舞。“一月刮起东北风，大雪下得堵门缝。”这是小时候听我母亲讲过的乡谚，这也是历代乡人总结天气变化的经验和结论。凭我在农村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我知道天马上要下雪了，而且可能会是一场比较大的雪。
想起早晨从家里出发前，打开收音机听过气象预报，知道今天的午后有雨夹雪，一开始我有点不信，因为早上天空中的云层还是淡淡的没堆积。这冬天的天气怎么变得这么快，出乎我的意料。
上午十时左右，我骑车驶进了故乡那幢温馨的楼。打开门刚把车停稳，村口就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声：“下雪啦！下雪啦！”我走出门，站在场院向外望去，只见村口几棵开着金黄色花的腊梅树，被东北风吹得弯了腰，枝头的一朵朵黄花几乎要被大风掀走似的，天真的是要下雪了。转过身，忽又听到场院的水泥地面上传来“悉嗦嗦”、“ 嗦嗦悉”的声音，原来凶猛的东北风已经挟带着小雪珠来报到了。随着一阵阵朔风紧吹，无数的小雪珠从铅色的阴云中落下来，在水泥地上前前后后地蹦跳着，犹如跃动的芭蕾。
记得小时候在下雪前，母亲经常告诉我：雪珠是落雪的先行者，它们会率先闯进场院里、屋檐上、大路上、田野里……想起母亲的话，看着一粒粒白色的晶莹剔透的跳跃的雪珠，我判断雪花随后就会群舞而来，也庆幸回家遇上了这个久违的下雪天。
故乡背靠长江，东临东海，地域的空气湿度大，历史上是属于江南下雪比较多的地方。但从八十年代始，随着地球气候的不断变化，故乡冬季下雪的概率越来越少。即使下雪也只是带点雨夹雪，所以能见到雪的时间不长，每次遇到下雪，乡人几乎和城里人一样，都会感到特别的兴奋。人们踏雪迎春，希望每年冬天都能迎来和留住洁白的晶莹的雪，观赏心中所想见的银妆素裹的雪景，从而充盈乡人对“瑞雪兆丰年”的期盼。
想起故乡的雪，便会想起童年的生活。记得我从懂事起，故乡几乎每年冬天必下雪。在我读小学三年级那年的冬天，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晨开门一看，场院子里竟然堆起了三尺多高的厚雪，放眼远看，天地融合成一片，漫天皆白，田野看不到高低，树木、竹林、村庄等犹如童话世界中的希冀古物和古堡。这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大的雪，大雪把村里个别人家的茅草屋也压得倒塌。然乡人们很团结，合力帮助乡人把即将倒塌的茅草屋重新加固支撑起来，彰显了互助互帮的力量。所以自那个时候起，对于故乡的雪，我并不希望它下得特别大，因为下大了只是景色好看一些，但对雪压的房屋和农作物有影响，所以特大的雪并不受到乡人们的欢迎。但这样大的雪，以后就一直没光顾过故乡，人们为风调雪顺而高兴！
故乡的雪后，天气的温度大多是零下七到八度，再低就是零下十度了。下了雪，乡人就不再出工，大家围坐在家里的木橙子上，用木炭炉和煤饼炉子烤火，一边烤火一边商量着年后的春耕生产和日常要事。而村里的小伙伴们却是不怕冷的，大家离开火炉，相约在村口的银杏树下，手捧洁白的雪，揉成一个个小雪球，然后招来男男女女两支队伍，以大路一侧的银杏树为界，开始一场雪地掷雪球大战。由于银杏是一棵由二人合抱不了的大树，所以小伙伴们互掷雪球时，大多能机灵地来来回回避雪，靠树身遮挡住雪球，以免遭到对方的袭击。当然我也是其中一个队的主力。随着年长一点的伙伴一声令下，所掷的雪球便雨点般的袭来，不时打在银杏树的粗腰圆身上，雪球扔在树身上频频开花，激烈时犹如银色的礼花怒放。等到一场大战结束，大家的身上都粘上了雪花。这时再看路的两边，雪地上留下了一行行深深浅浅的密密麻麻的脚印。此时，大家捧着头上冒汗的发，散发阵阵笑声，回荡在银杏树下！
雪球玩热了，伙伴们就会传承乡村里的老传统，开始了堆雪人比赛，看谁堆的雪人高大又有创意。于是，村里的伙伴们一个个会在自家的场院子里堆起一个雪人或其它塑物。经过各自一番奇思妙妙想，堆出了各种模样的创意雪雕，很有意思。男孩子们喜欢堆心中所崇拜的古典人物，堆的雪人有的像鲁智深，有的像关羽，有的像张飞、李逵，他们用用剪下的黑鸡毛装扮胡子；女孩子们喜欢堆四大美女中的西施、貂婵、杨贵妃、王昭君，她们用松枝叶镶在雪人头上当头发，还真有点象；还有的伙伴喜欢堆各种动物，如老虎、大象等，成为故乡雪后的一道幼稚的艺术风景！堆出的雪人不管像与不像，都要经过参赛者实事求是的各自打分评比，然后在得分前十名的雪人身上插上小红旗作一个记号。这些雪人和塑物一直会在场院子里亮相好几天，直到冬日的暖阳把雪人自然化成了水为止。
雪停后的第二天清晨，也是我们上学的时候。我会头戴着用土蓝布做成的老棉帽，穿着用旧胶底纳的'鞋子和伙伴们一块上学去。寒气逼人，雪白的路上印上了乡人出行的车轮和脚印，村里的小狗们在路上奔跑追逐，留下了一双双梅花脚的印子，小麻雀们找不到吃的，在雪堆边吱吱叫着，打着转转。而顽皮的我们背着书包，争先恐后地往路旁无人踩过的雪地上走去，体验踏雪时发出的“嘎吱嘎吱”音乐般的声音，并留下我们一行行脚印，像图章一样印满了路的两边，密密麻麻的，很有意思。
雪水化成冰，屋檐挂冰棱。每到雪后，阳光灿烂了，雪就开始融化了，积雪化成的水从屋瓦楞上往下淌，一到夜晚风静了这些冰水就会慢凝结为冰棱，所以一些老树杈、电线杆上全挂着冰棱，大一点的屋檐就像被冻住的瀑布一样，成为一道天然的风景，很是好看。
那时我们上学要走四里多路，路的中间要绕过一座乡村寺庙，那寺看似不大，但己经有千年的历史，四周围着半矮墙，可以爬进爬出。雪后，寺院门屋檐口的翘角下，挂满了长短不一的冰棱，有的像是老寿星的胡子，有的竟然演变得像一根根剑。这些美丽冰棱很迷惑人，上学的伙伴常常会找来竹竿或木棍去敲击，那冰棱一经敲击，就会摔落在雪地上，折成二或三段，而且还会发出敲碎玻璃般的声音。这样的敲击，常常会惊动寺里的老和尚，就会打开山门大声吆喝起来：“屋檐坏了要赔偿！”吓得伙伴们扔下竹竿，一口气逃到学校……
在学校的课后，班里有个别小调皮还会趁同学不注意，把从校园里捡来的雪用手捏出汤圆般大小的小雪球，悄悄塞在同桌或女同学的脖颈，突然的冰冷常常会惊吓得女同学尖叫起来。其后果当然不会太平，小调皮不是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写检讨书，就是要当面向女同学赔礼道歉。这些有关雪的往事，一直注满在我童年的回忆中……
“要下雪了！”一声声童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我走到楼上，搬来一张椅子，坐在阳台上看雪。这时，一阵风“哗”的刮过，雪真的从天空中奔涌而来。雪，像万千白色的蝶蜂拥而来。万朵雪花，在阳台外面轻歌曼舞，在所有的空间飞舞表演，这些雪花，有的像刚破茧的蝶，张扬着娇嫩的银色翅膀在学飞；有的像一片片鹅毛在团团簇簇的飞扬，在的像河畔的芦花在左右摇摆。冬天的故乡顿时飘洒成了一片朦朦胧胧的银色，这就是故乡多年不见的雪，这就是故乡原汁原味的冬雪。再看，树上、田野里、房顶上、大路上，都穿上了银白色的衣服。雪，仿佛使出所有的本领，用它们久违的情怀包裹着这个期待了很久的乡村世界。
地上积雪了，屋前的路像一条银带伸向远方，从农田里急急回村的农人身上，躲满了薄薄的雪花。场院的树丛间，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在鸣叫着，它们似乎面对着雪花在欢唱。地上，有几只毛绒绒的黄鼠狼在田埂上前后穿梭，似乎在寻找它们建在石缝里的家。冬日的雪倾刻之间，为故乡编织了一张银妆素裹的风景图。
故乡的雪，独具江南的特色，它的身上带点湿润，捏在手中有湿漉漉的感觉，不同于北方干粉一般的白雪。当我从阳台上伸出手，捉住几朵故乡飘悠的雪，再次品它六角形的花朵模样，就像捉住了童年的一份希冀，有了返老还童的感觉。
有人说：雪花是冬的名片，是冬的化身，它用独特的花瓣，书写出冬的美诗；它用轻盈的舞姿，舞出了冬的分外妖娆的美丽世界。雪花纷飞，很多村民撑着伞走出了家门，站在大路上欣赏多年未见的雪。
下楼，我随手撑起一把雨纸伞，和着乡人的笑语，走进了乡间的路上，和乡人一起观赏飞扬的雪，感受故乡飞雪中的风景。迈步在雪中，看着那一朵朵雪精灵在坚强勇敢的翻腾，此刻的我多想伸手抱住它们，和它们说说我寄托的那份浓浓的思念，同时也带上了我的期盼，让它们流连在故乡纯净的世界中，在自由的空间绽放。
在参加群体观赏之后，我便又一个人静静地走在田埂赏雪。喜欢在赏雪中诵读有关雪的古诗词，感觉那是一种特殊的美。想它，历代诗人写的雪诗也像雪花似的朝我奔涌而来。诗仙李白有诗曰：“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此诗就像是一幅泼墨画，意境十分壮阔，气象极其雄浑。诗人对雪的描写大气包容，想象飞腾，精彩绝妙，不愧是千古传诵的名句。白居易的《夜雪》：“已讶裘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这是诗人从侧面写雪的传神之笔，生动地写出了一场夜雪。诗的风格凝重古朴，清新淡雅。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诗人以春花喻冬雪，比喻新、设想奇，字里行间透露出蓬勃浓郁的无边春意。”诗人们丰富的想象力，气势磅礴的咏雪诗，是百读不厌的最爱……
在雪路上行走，看风裹着雪花，听树丛吹来银哨。是喜悦，是久违，还是痴心不变？我诵着诗，撑着伞，实着的自得其乐地在漫天飞舞着雪花的乡间路上走着，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一种愉悦。于是，我用诗拥抱这洁白无瑕的世界：
行走在家乡的雪路上
我采撷一片雪花在掌心
与雪中的寒风对话
心情也突然变得舒爽透明
当雪花轻轻飞过我的眼前
我看见了故乡檐椽挂满的棱冰
当我又一次拾起童年的回忆
心态却悠然变得年轻
傍晚，下了几个小时的雪开始退却了，雪花在经过几个小时的尽情地飞舞之后，渐渐停下了活跃的翅膀，素白的幻境随之开始发生转变。天空中的云层慢慢散去，阳光从西天的云层一角钻出来，洒出淡红色的颜色。四周的田野褪去了飞雪群舞的朦胧，银装素裹的大地与淡红色浑然交融在一起，天和地忽如一对情人在相互亲吻。在思绪纷飞中，我的头脑中又窜出了故乡下雪的景致，以及儿时玩雪的童趣，仿佛那些雪依然伴随着我的脚印不愿离去……
雪停了，在美丽的雪路上漫步，布满了我的喜悦，重叠的脚印似一朵朵迎春的花绽放的路上，将我一串串的回忆在欢快中延伸。我想：这冬天的故乡不仅带来了兆丰年的喜悦，而且又带来了梦的季节。“冬天下雪有甜梦”。这是故乡人常说的一句老话。为什么说是甜梦呢？因为冬雪不仅能带来银妆素裹的风景，而且覆盖适量的雪能杀死田间和树上的各种害虫，对农作物的生长大有好处，所以做一个属于乡人自己想要的梦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此，在冬天，种植一个美丽的梦想，和着雪花凝固成一幅美丽的图画，人生才不会显得单调和苍白。只要我们在雪花飘舞的日子里孕育一个梦，生活的美好就会连着乡情诗意顿生。
啊！故乡的雪，是世界上最纯洁，最美的雪，无论它下多少，都不会是我们所要求的指标，让冬雪每年冬天来一次，和故乡村里的人们一起对话，那才是人们希望和最为理想的。
那天夜里，我在故乡的楼屋里挥笔记下了这一场雪。后来睡得很香，梦见自己张开了双臂，在院子里追逐和拥抱了一对雪花的翅膀，还和充满希望的冬雪一起对话写诗。同时，我又看见春花在盛开，秋季丰收的金黄稻田和洁白的棉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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