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年之蝉声散文

时间:2021-06-23 10:22:09 散文 我要投稿

逝水流年之蝉声散文

  我宁愿它安安静静地在漏无尽斋(我的宿舍)遗蜕而寂(事实上,它是留尸而死)!这甚至是残忍的。于是,我忍受着它临终前二日的长鸣。那鸣声悠长划一、清脆响亮、震耳欲聋,因为它与我的耳朵只有二三米的距离。

逝水流年之蝉声散文

  等它一连一日两夜默默无声,我过去仔细一看,它已死了。找出个透明的小塑料盒子,把它装进去放在书桌上。再过了几日,它的尸体一直安静如生。这使我发现了近七年来一直不曾深究的误解:蝉蜕并非尸解。

  我以为蝉之死是遗蜕而寂,蝉蜕是蝉死了留下的。但这几天,眼前明摆着的事实却是蝉的留尸而死。蜕变乃是蝉从生而活的过程;蝉的生下之后,并非就此能活,必须经过蜕变才会成活,因为成活了,所以它褪下旧壳子。

  尸解,是道教用语,其哲学意味是指灵魂对肉体的超脱,其世俗意味与“仙蜕”“羽化”类同。道人死了,被称之为“仙蜕”“羽化”;这跟释迦牟尼佛死了被称之为“涅槃”、僧人死了被称之为“圆寂”“往生”,是一样的。这个一样,指的是灵魂到了另一个世界,肉体留在尘世。

  我接触道教之后,在入住武昌长春观之前,二零零五年五月上旬,北京白云观方丈谢宗信道长在湖北黄冈去世,遗体于武汉火化,丧葬悼祭之事在长春观举行,我去帮忙务事共十日。我是谢方丈徒孙辈的俗家弟子,要把谢方丈的讣闻电话通知师兄弟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直称其死,那是大不敬。说“师爷仙蜕了”,对方的回答是“前段时间我看望了师爷,他老人家身体棒着呐”;说“老爷子羽化了”,对方回答“上次我去长春观,师爷在三皇殿前晒太阳”;人家根本听不明白“仙蜕”“羽化”这二个字音是啥字啥意思。当然,写在书面上,就易于理解了,病逝写成“安详示化”,遗体写成“遗蜕”,人们尽管不那么明白但也会知道指的是啥事。

  从那时起,我对“蜕变”一词,以道教语境进行理解:生而身在,死而身蜕;精神不变,是为本真。以不变的精神而言,生死是同一的。

  这种理解,深入心地。于是,便不自觉地产生了误解,将蝉的蜕变当作了它的生死。

  当然,以蝉的生命为精神,蝉的未蜕是精神在躯壳内培养,蜕变则是精神对躯壳的超脱。这也未尝不是,只不过是抽象的,并非具象。

  飞进宿舍的蝉让我仔细地观察了它的死亡,这是具体现象的过程。它一直很安静!总是贴在墙壁上,偶尔倚着墙壁或窗帘飞几下。尽管它的鸣声悠长响亮,但它身体是停止着的,能鸣之时与无力鸣叫之时一样的纹丝不动。

  它应当是七月二十一日进入漏无尽斋。在此之前我没见到它,平时我不大开窗。那天,我打开窗户之后离舍,向老板告假回家,第二天下午归舍,关窗开冷气,随后就看到了连接空调的插座下面安静地贴在墙壁的它。

  我不知道,是风把它吹进来还是它自己飞进来?我想,即使是它自己飞进来,那也是它一时高飞,飞起七层楼的高度,误入生死未卜之地!它是以树木为归栖的,树木都是二三层楼的高度,用得着飞这么高吗?但它已经高高地进入我的宿舍!

  我该怎么办呢?赶它出去或捉住它扔出去,这行吗?它很安静,赶它或捉它都是对它的惊扰。如果,它的进来是它的宿命,那么,让它在这里静静挨饿而死去,就是它的命该如此!而它不在我宿舍内难道就不会饿死吗?我想,只要它安静,无论生死,都是一样的。

  生命,是躁动的'活体。但蝉,却那么安静。或许,蝉的活着,就是它的鸣叫。

  蝉与禅这二字同音。以蝉为禅,蝉鸣如同禅心。蝉若不鸣,不知其生;禅若无心,无以为禅。

  于是,我对着蝉,看着漏无尽斋的室内与窗外,只觉得万念纷起,却只在一心之中。室之内,孤蝉依墙,渊默寂定。窗之外,万蝉鸣风,其声嘈天。

  晚霞淡冶,远山漠漠,在薄霭虚涵之间,从夕阳依山的残照中蒸薰着黄昏与苍茫。对此景象,听蝉,参禅,生命的喧嘈与境界的岑寂正在合而为一。

  安静的长鸣,类似于禅的形式所要表达的意蕴。蝉的存在,虽死如生,就像禅的形式;蝉的鸣声,便是禅所表达的意蕴。

  有声无声,小鸣大鸣;有生无生,此岸彼岸。渊默之中的发人深思,犹如雷声轰耳。蝉鸣的震耳之时,却是它的安身不动。于是,生死一如,在于其在!

  从存在到死亡,并非死亡恐吓着生命。恰恰相反,乃是存在参考着死亡也参究着生命。

  二零一零年八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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