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儿童造词策略和词法意识发展研究论文

时间:2021-06-20 13:49:33 论文 我要投稿

汉语儿童造词策略和词法意识发展研究论文

  一 引言

汉语儿童造词策略和词法意识发展研究论文

  以汉语普通话为母语的儿童经常会说一些成人语言中没有的词语,如用“绿红旗”指绿色的旗子,类比“牙膏”造出“脸膏”指洗面奶,说修房子的人是“修人”。“绿红旗”“脸膏”“修人”等词都是自造词,是儿童组合所习得的词汇材料构造出的词语。

  自Berko(1958)开始,国外学者对儿童自造词和词法习得开展了较多研究: 所研究的语言涉及英语、德语、希伯来语、荷兰语、匈牙利语等,主要研究内容为儿童对屈折法、转换法、派生法和复合法的习得;所用方法既有自发语料法(Becker,1994;Clark,2009),又有实验研究法。比较有代表性的观点有:儿童造词的基本原则是先占和对比,所造词语具有语义透明性、形式简单性、结构能产性等特点。关于儿童的词法习得是基于死记硬背、类比还是规则,比较一致的观点是儿童的词法习得是基于规则的。

  对汉语儿童词法意识发展的研究显示:相比以英语、韩语等为母语的儿童,词法意识对汉语儿童更为重要。研究多通过实验方法诱导儿童造词,揭示词法意识对儿童读写能力、词汇习得等的重要性。但是,基于儿童自发语料的研究非常少,对儿童词法意识本身的研究不够系统,儿童自造词的特点和词法意识发展的规律都有待揭示。

  本文收集的自造词主要有两个来源:笔者所记录的女儿ZYC从说话到4岁半的语言日记;新浪网育儿论坛童言稚语版上儿童看护人的发帖,其中自造词作为新奇的语言现象更受关注,记录较为客观。筛选自造词的标准有:

  剔除双词句,如刚刚学话的儿童用“不舅”表示不是舅舅的,用“爬地”指虫子在地上爬,不属词的范畴。

  剔除叠音词和音节不完整的词,前者如“车车、狗狗”等,后者如用“方面”指方便面,都是语音发展过程中的正常现象,不是真正的自造词。如果儿童所造的词与普通话或方言中的某个词词形相同但意义不同则算作自造词。如儿童根据“老爸、老妈”造出“老婆”指婆婆,根据词语“大人”造出“小人”指称小孩,属于本文研究范畴。依据上述标准共收集自造词541个。

  二 儿童造词策略

  Clark(1993)将说英语的儿童构造词语的方法分为:零缀造词法(也称转换法,如名词动用a captain→to captain)、派生法(如造出digger表示挖掘的人)、复合法(如用fix-man指技工)。Peccei(1999)的分类更为全面,将英语词法习得分为构形法的习得(如动词时态词尾-ed)和造词法的习得,其中造词法的分类与Clark大致相同。

  汉语是复合法为主的语言,形态不丰富,儿童造词的主要方法是组合,即将所习得的两个词组合起来指称事物或表达新义。根据所组合成分的性质和成分之间的关系,可以将儿童的造词策略分为加合、类比和复合。

  (一)加合

  加合造词指把两个词汇材料简单堆积在一起组成新词,新词的内部成分之间结构关系松散或不明确,在意义上自相矛盾或具有多重解读。儿童很小就可以加合词语表达新义,如1岁10个月的儿童听到妈妈称呼姥姥“妈”时,也跟着喊“妈”,继而自言自语地重复“妈、姥姥、妈、姥姥……”,然后合成一个新词“妈姥姥”来指称姥姥。语料显示,运用加合策略造词主要出现在儿童语言发展的早期。

  有些通过加合手段所造的词存在内部语义矛盾,例如儿童用“弟弟哥哥”称呼个子比自己高的弟弟,用“妈妈妹妹”指照片上几个月大的妈妈。实际上“弟弟”和“哥哥”、“妈妈”和“妹妹”通常并列出现,组成短语,而不会组合在一起指称一个概念。又如用“男姐姐”指称剪着短头发的姐姐,用“女儿子”指称别人的女儿,“男”和“姐姐”、“女”和“儿子”在内部语义特征上是互相排斥的。有的自造词在语义上存在多重解读,如儿童把书打开顶在头上,说“书伞”。通过“书伞”,儿童想表达的意义可能只有一种,但对于信息接收者,则可以有多重理解:

  1.用书做成的伞,书是伞的材料;

  2.书像伞,是隐喻;

  3.书可以当伞用,伞是书的功能。

  (二)类比

  类比造词指根据已习得词语的构成成分、结构形式和意义,用一个新的语素替换复合词中与其具有语义关系的某个词素,从而造出新词。如儿童被妈妈端着小手研究了半天“手相”后,抬起小脚让妈妈再给他看看“脚相”。在类比造词中,儿童首先将词语中的一个词素分离出来,剩下一个包含空槽的结构,即AB→A+B→A+;然后用一个和已有词素B具有语义关系的语素C进行替换,造出词语AC。加合是把两个材料简单组合在一起; 类比是依照一个模板词,套用一个现成的结构,再填充词汇材料。用类比法所造的词数量最多,是各个年龄段儿童都普遍使用的一种造词策略。

  类比造词中的替换语素和被替换语素多处于同一语义场,二者具有反义、类义或同义关系。其中反义类比造词的数量最多。

  具有类义关系的语素和被替换语素或同为数词,如类比“四川话”造出“五川话”;或同为指称家庭成员的词语,如类比“妈咪”造出“爸咪”表示对爸爸的爱称; 或同为动物名称,如类比“蝴蝶结”造出“鳄鱼结”指鳄鱼形状的结;或同为动作动词,如儿童根据蛇是“爬行动物”,说兔子是“跳行动物”;类比“着火”造出“着水”,表示水很大。用同义语素进行替换的词语较少,只有2例,类比“底气不足”造出“底气不脚”,类比“娘俩”造出“妈俩”。

  类比造词的数量取决于语义场所包含语素数量的多少,对于二维的反义语义场,往往只类比造出一个词语,而对于开放性的类义语素群,儿童往往能类比造出一系列的词语,形成同素词语群。

  (三)复合

  复合造词指按一定的词法规则把构词材料组合起来表达新意。如造出“脚皮”表示脚上脱的皮,用“书字”表示书里面的内容。相比加合造词,用复合法所组合的构词成分不再简单地罗列在一起,而是有明确的词法结构关系,实现了语素的意义融合。复合法和类比法没有截然的界限,主要区别是类比法使用特定的模板,而复合法则依据以多个词语中提取出的抽象图式。如儿童所造的“舞蹈衣”,如果仅是类比“游泳衣”,则是类比造词; 如果是根据“游泳衣、睡衣、雨衣”等多个词语提取出“功能+衣”的抽象图式,则是采用复合策略造词。本文区分类比和复合主要参考Booij的研究,看上下文中是否有类比造词所依据的源词,有源词是类比造词,反之则是复合。

  通过复合策略所造的词语符合汉语的词法结构关系,以偏正结构为主,儿童已有意识把反映被指称对象特点的词放到复合词前一词素的位置上,把反映被指称对象所属类别的语素放在后面。指称对象特点的修饰成分有名、动、形不同词性,命名的着眼点也各不相同。修饰性成分为名词性的,如把治疗身上所起疙瘩的药叫做“大包水”,是着眼于物体功能; 把背带裤称为“书包裤”,是因为裤子和书包一样有两根背带。修饰性成分为动词的,如“动药”、“变化水”。修饰性成分为形容词的,如“困人”、“闷蓝”。所用词法模式都是董秀芳提到的能产性强的.词法模式。相对于加合策略所构造的词语,复合策略所造词语语义透明性更高。有的在汉语中没有对应的词语,甚至具有成为汉语词库中成员的潜在可能性。

  根据所组合的构词成分是自由语素还是黏着语素,复合造词策略又可以细分为组词策略和组素策略。组词法所用构词成分都是自由语素,如“胳膊缝”中的“胳膊”和“缝”。组素法所用构词成分中至少有一个是黏着语素或词缀,如儿童听到妈妈说饿了,就去给拿吃的,说“我去给你拿饱人餐”,其中“餐”是黏着语素。又如在体检的地方,儿童看见两个不同的秤,于是说“有两个秤子啊”。这两种策略所造出的词分别是词根复合词和综合复合词。之所以区分构词成分是词还是黏着语素,是因为在学前阶段,自由语素的识别先发展,且速度较快; 而黏着语素的发展不仅晚而且慢。据此推断,同样是复合造词,用自由语素还是黏着语素,在认知机制上应有所不同。

  三 造词所反映的词法意识及发展顺序

  “词法意识”指儿童对词内在结构的意识以及操纵这种结构的能力。国内研究对词法意识的界定多引用这一界定,但所用术语并不一致,所涵盖的内容也不同,有的还包含区分同音语素意识和构形意识。我们分析儿童造词的策略后认为,组合意识、分解意识、结构意识在儿童造词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不同造词策略反映了词法意识不同方面的发展。

  (一)组合意识

  组合意识指把两个或多个语言单位排列到一起。无论是运用加合、类比还是复合策略造词,组合意识都是一个必要条件。儿童从说双词句开始,就具有了组合语言单位的意识,当组合两个词语指称一个概念时,造词行为就产生了。相对于双词句阶段的词语组合,造词中的词语或语素组合发生了质的变化。双词句阶段,两个词语之间彼此独立,结构松散,语义关系多样,如“爸爸书”,可能表示“爸爸的书”或“爸爸拿书”。而造词过程中被组合起来的两个成分关联程度高,是不可分割的整体; 整词的意义不是两个成分义的简单相加,而是实现了概念的融合,如把“袜”和“篮”组合成“袜篮”,不是指袜子和篮子,而是表达一个整体义“用来装袜子的篮子”,体现了功能义。

  (二)分解意识

  分解意识指把复合词分解成更小的单位。以往研究已经注意到分解意识在儿童习得复合词词义中的重要性,并且指出,词素的识别经过从整词到词素过渡的阶段,不管是哪种词素,儿童都是先获得整词,根据整词之间的关系分解出词素。

  使用加合策略造词时,儿童常会造出语义冗余或矛盾的词语,主要因为还不具备分解复合词的意识。如用“绿红旗”指称绿色的旗子,就是因为不能把“红旗”分解为语素“红”和“旗”,而将其作为一个整体与“绿”组合。因为不能把复合词分解成词素而造成的错误自造词还有:

  女公鸡(2;孔雀)斑马猴(3;4 节尾狐猴)

  紫黑猫警长(3;3,20 紫色的猫警长)等

  使用类比策略的前提是具备分解意识。随着语言的发展,儿童意识到复合词由更小的、可以切分的单位组成,并尝试将其切分。如上学路上,儿童盼着早点到学校,于是问妈妈“我的学呢?”,是把“学”从“上学”中切分出来。如果切分后能用其他语素替换被分解出的语素,即是运用类比策略造词。如儿童掌握“红旗”后造出“绿旗”,说明已经会分解“红旗”,相比“绿红旗”进了一步。又如儿童自称“我是大灰依依”,就是先把“大灰狼”中的“狼”分离出去,然后用自己的名字“依依”进行替换后造的词。

  分解复合词的意识进一步发展后,儿童不仅能将复合词拆分成词素,还能把从复合词中提取出来的词素存储下来,以备造词之需。当儿童的造词材料不再局限于单独习得的词,还包括从复合词中分解出来的自由和黏着语素时,即是运用组素策略造词。严格说来,对于某些自由语素,如果包含该语素的复合词的习得早于该语素的习得,那么儿童在使用这一语素造词时,也是先从复合词中提取出来的。但当构词成分是自由语素时,判断语素是儿童作为一个词习得的,还是先习得了复合词然后从中提取词素则比较困难。本文依据两个标准统计由组素策略构成的词语:至少一个构词成分是黏着语素; 对于构词成分都是自由语素的词语,需要有儿童历时语言发展语料的支持,能够证实儿童是先习得了复合词,然后从中提取了词素构词。

  可见,从加合到类比、再到组素策略的使用,儿童分解复合词的意识从无到有、再到进一步发展。当儿童发展出分解复合词的意识后,就具有了类比造词的可能性,并且掌握了更为丰富的造词材料。

  (三)结构意识

  结构意识指儿童对复合词内部构词成分之间关系的认识。儿童使用加合策略造词时,不关注词素的顺序,也不知道复合词的内部词法规则及其语义限制,如不知道语义上互相排斥的词语不能组合到一起,所以造出“哥哥弟弟”“女儿子”类语义矛盾的词语。在运用类比策略造词时,儿童依据现成的模板造词,借用了源词的结构关系,只需用一个新的语素填补这个空位,儿童是否发展出结构意识并不明确。使用复合手段造词时,构词成分不再是简单的相加,而是以一定的词法规则组合在一起。复合策略所造词语大都符合汉语的词法结构关系,其中尤以偏正结构词语所占比例最大。这说明儿童已经对抽象的词法结构关系有一定的意识。从加合到复合,概念的连接实现了完美的融合,反映了儿童结构意识的发展。

  综合上面的分析,不同造词策略的使用,深层次上反映了儿童组合意识、分解意识、结构意识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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